站立的两人因为这样的话都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但是南晨川从来不会也不敢违背自己爷爷的命令，于是他正准备跪地时，垂立的手却被身后赶来的林芳挽住，制止了他下跪的动作。

“老爷子，晨川和曦曦还是孩子，有些事情用不着告诉他们。”

南晨川却坚持挥开了林芳的手，向边上退开了一步，仍然直直地跪到了地上。

“爷爷，给我一个下跪的理由。”

南占雄拉过了身边白芷曦的手，轻拍着她的手背，“曦曦，爷爷能醒过来是因为你父亲的命换来的，所以晨川的这一跪，是我们南家欠下你们白家的又一个大恩。”

他话音落下的时候，只见他拉着的白芷曦也跪到了地上，这让他惊得连忙让身后的管家将人扶起来。

白芷曦挡下了李管家的手，低垂着头看着身下大理石地面上倒映着的是她和南晨川显得有些模糊的影子。

她不知道老人家话里的意思，也不明白自己母亲言语间的怪异和隐藏，但她却本能地猜到了一个大概。

她父亲的心脏应该现在安放在南家老爷子的身上。

而和她并肩跪立的南晨川在听完自己爷爷的这番话后，也猜到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自家爷爷的幸运不过是白家又一次的相帮，这样的好意让他心上的枷锁又沉了一轮。

因为他们南氏在他父亲接手的那一年，出现了地产泡沫的低迷期，当时整个南氏地产几近崩盘和破产。

但是就是那样危机的时刻，白家的董事长白真国却倾囊相助，无条件地投入大量的资金帮助南氏走出阴霾，这才有了现在辉煌的南氏地产。

而那一年，他正好十岁，他的身后跟着的是白家最缠人的五岁小女儿，白芷曦。

于是两家的父母在行情转好的时候就立下了誓言，以后他南晨川一定会娶白家的女儿，让两家的恩情延续下去，真正成为一家人。

这条不成文的规定就成了南家的家训，一直到三年前他接手南氏地产开始，一并迎娶了那个在他计划之外的妻子。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是白芷曦抢了彤儿的位置，可是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或许当初的阴差阳错对这个女人而言也是一种难以承受的负担。

尽管所有人都知道白芷曦从小喜欢他。

他的余光里可以看见这个女人微微起伏的肩膀，当他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边上的人却先他一步开口。

“爷爷，我父亲如果知道，也一定会愿意这么做，而我希望和南晨川之间，有的只是感情，而不是因为感恩的交换。”

她说话的时候语气显得有一种恬淡，像是闺阁里的女人临窗在读古籍里的诗词，每一个字都满含别样的情感。

南占雄没有坚持，而是抬手示意两个人站起来，他将视线转向了站在身后的林芳身上，“小芳，你放心，曦曦生下的孩子一定是我们南家的接班人。”

林芳冲老人家笑了笑，但边上的白芷曦却发现她母亲的这个笑里全是勉强。

她没有来得及去轻拍自己黑色裙摆上的灰尘，而是走到她母亲的身边，抬手挽住了她的胳膊，用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林芳轻轻摇头，并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低头站立的南晨川，“晨川，无论是曦曦还是彤儿都是我的女儿，所以伯母恳请你以后都不要伤害她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

南晨川因为她有些莫名其妙的话微蹙了眉头，但是小腿上传来的痛楚让他连忙点头称好。

南占雄收回了自己的拐杖，脸上的倦色让在场的人都知道他在勉强维持。

白芷曦一面好言劝慰着老人家，一面让站着的管家安排车赶紧送老爷子去医院。

上车之前，南占雄示意自己的孙子留下陪着她们。

当那辆黑色的商务车在路口消失后，白芷曦紧绷着的神经瞬间松懈了下来。

有些事情她可能从一早就忽视了，比如她们白家和南家之间的瓜葛。

她神情淡漠地望向边上站着的南晨川，语气是少有的疏离，“爷爷都走了，你也不用演戏了，去医院看你的白芷彤吧。”

她说完这话后，径直转身走回了灵堂，但原本站在身后的人却大步绕到了她的面前，抬手挡住了她的去路。

“白芷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南晨川紧盯着她的眼睛，心里酝酿着滔天的火气。

明明这个女人在车里的时候还不是这个样子的，明明刚才跪在爷爷面前时，她依然是……眷恋自己的。

尽管南晨川不想承认，但是白芷曦突然的冷漠却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白芷曦死命从他的手里挣开了自己的胳膊，两只手在身侧紧握成拳，“南晨川，你这么聪明会不知道？我们白家一直都是你们南家利用的跳板，不是吗？”

她想清楚了，在她父亲离世的这一天她终于想清楚了。

当时在她父亲出车祸后，南家的老爷子找来了全世界最好的医生来进行救治，可当时那个医生说病人因为撞击已经造成了脑死的不可逆转性，继续维持住呼吸也极难苏醒。

她和她母亲当时几度崩溃，最后决定让医生撤离呼吸机，停止救助。

可是老爷子却坚持动用上一切可以动用的手段和技术维持住父亲的呼吸和心跳，她起初以为是南家的念恩，没想到是她父亲还没有到可以死的时候。

南家老爷子的心脏一直都有问题，为了找到合适的心脏源煞费周折。

不过现在看来，老爷子早就找到了合适的心源，不过那个人却是她的父亲。

这样的巧合让她连带着对南晨川的感情降到了冰点，他们两家人的联姻也不过是一早为了让老人家延长性命的手段。

她记得这个爷爷从小是如何地娇宠她，可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所有的宠爱都是那个人别有居心的计谋。

南晨川因为她的话，慢慢松开了她的手，此刻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和白芷曦之间原来隔着的不止一个彤儿，还有两家人的世隔。

“白芷曦，那是我爷爷，我不许你这么自以为是地诽谤他！”

可是他却听到对面的女人冷笑了一声，“爷爷？南晨川，那里面躺着的是我的父亲，他连死都要别人的允许，你难道不觉得可笑又可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