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意在那一陣亂葉中已經疾步離開了,她要先那侍衛一步去到昭陽殿,遲了事情就大不好了。
溫意來到皇后寢宮外,外面已經布滿了侍衛,只等着那前去請命的侍衛回來。
溫意用靈力趕來,所以想來那侍衛還在路中。她想了想,旋身去了初陽殿,容妃此時正在逗着安然,見溫意闖進來,不由得詫異地問道:“這麼晚了,你……”
溫意沒時間解釋,拉着她道:“快,跟我走一趟,皇后有難!”
容妃聞言,臉色陡然一沉,如今皇后與她同一陣線,皇后出事,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到她了,她沒多問,抱着安然跟着溫意走。
一路上,容妃只覺得腳底如同生風一樣,不費絲毫力氣,步履若飛,她駭然地看着溫意,見溫意面容如常,只拉着她飛快奔跑,她之前曾經猜想過溫意的身份,如今見她露這一手,便更是篤定了。
兩人沒從正殿進入,而是從側門溜了進去。
安然雙眸睜大,咕嚕咕嚕的眼睛瞧着溫意,似乎十分新奇。這小子在宮中住了一個月,已經完全習慣了宮中的生活。
昭陽宮寢殿中已經燈火熄滅,門口連守夜的人都沒有,所有宮女內監都不知道去了哪裡。
容妃詫異地道:“怎地沒有人伺候?皇后娘娘睡下了吧?”
溫意噓了一聲,伸手推寢殿的大門,門上了閂,推不動。
殿外,侍衛說話的聲音越發大聲了,溫意心中焦急,知道皇后定然在裡面。她四處瞧了一下,見窗戶微啓,她上前拉開窗戶,從窗戶里爬了進去,用隨身攜帶的火摺子點燃蠟燭。
嬰兒手臂粗的蠟燭點燃之後,殿內頓時便通亮起來。皇后牀第之上,帳幔四合,被窗口的風吹起來,露出一截白玉般的手臂。
溫意急忙上前,掀開帳幔,只見牀上一名男子急忙起身,裹衣下地,臉色蒼白驚慌失措地看着溫意。而皇后面容安享,雙目緊閉,仿若安睡中。
溫意厲聲對那男子道:“立刻穿上衣裳!”然後從懷裡取出金針,在皇后的幾個穴位下針,皇后方悠悠轉醒,她定睛瞧了溫意一眼,呻吟一聲扶着額頭道:“你怎麼會在這裡?本宮的頭怎會這麼痛?”她眸光落在牀下那正在穿衣的男子身上,陡然一怒,“大膽狂徒,竟敢擅闖本宮寢宮?”
溫意壓低聲音道:“莫要聲張!”說罷,急忙拉開門讓容妃進來。
容妃進來瞧見此情此景,嚇得臉色發白,顫抖着脣問道:“這,到底發生什麼事?此人是誰?”
皇后這才明白了一些,她掀開被子瞧了瞧自己被窩之內的裸體,又聽到外面喧聲震天,若說還不明白,那就真是白活了,她悲苦淒笑一聲,“一場夫妻,他竟然如此待我?”
溫意提起那男子,厲聲道:“跟我走!”又拜託地對容妃道:“容妃娘娘,勞煩您了,您就在這裡跟皇后閒話,自從晚膳之後就一直在這裡,明白嗎?”
容妃這才明白溫意要自己來的用途,她點頭,“行,你趕緊帶他走,侍衛馬上就要進來了!”
溫意也不多說,提起那男子就走了。
皇后手忙腳亂地穿好衣裳,只是髮鬢凌亂,要梳理只怕要許久。
正殿的門被人咚咚咚地敲着,之前一直沒見蹤影的宮人,此刻卻不知道從哪裡溜出來了,一同涌去開門。
頭髮梳理不及了,還是容妃聰慧,她把安然放在榻上,然後拉着皇后在妝檯上坐下,然後含着一縷笑意道:“娘娘的發質真是好,臣妾許久沒爲娘娘梳頭了,這剛學了個新的髮髻樣式,不如示範一下給娘娘看!”
皇后也微微淡笑,“好啊,容妃出了名的手巧,你學的新樣式,一定頂漂亮,且梳給本宮瞧瞧!”
殿外,腳步聲噠噠噠地來到,門砰一聲就被推開了,兩名內監領着幾個侍衛進來,爲首的侍衛,便是剛晉升的侍衛統領嚴甄珍。
他一進殿,首先看向帳幔後的牀,當看到牀上空無一人的時候,他臉色變了變。
容妃蹙眉厲聲道:“什麼人啊?敢直闖皇后寢宮?還有沒有規矩了?”
嚴甄珍拱手,神情卻十分倨傲,道:“微臣參見皇后娘娘,參見容妃娘娘!”
容妃怒道:“你是誰?怎敢闖皇后寢宮?”
嚴甄珍眸光四顧,殿門一直有人看守,並無人出去,所以,他斷定他帶進來的人還在皇后寢殿內。他淡淡地笑了一聲,傲然道:“微臣叫嚴甄珍,奉皇上的命令抓拿刺客,各宮娘娘的寢殿都已經搜過了,如今只剩下皇后娘娘的寢宮!”
容妃知道他分明胡謅,自己初陽殿就沒有人來搜過,想來皇上的旨意是讓他搜遍整個後宮的,只是他們做事馬虎,又因知道並沒有什麼刺客,目的只是皇后娘娘的寢宮,所以就隨便搜了幾所宮殿,便直接來昭陽殿了。
所有的一切,大概都是他們安排的。
容妃不禁後怕,若皇貴妃不是洞悉了這個陰謀,如今侍衛衝進來,看到皇后娘娘赤身裸體和一個男子躺在一張牀上,那皇后娘娘只怕也活不成了。女子生命事小,名節事大,這淫婦的罪名,世間沒有任何女子能坦然接受。
念及此,容妃不禁怒道:“這裡哪有什麼刺客?再說,本宮與皇后在這裡聊天許久,沒見過刺客進來,若有刺客,本宮與皇后還能活生生地坐在這裡麼?一點眼見力都沒有,也不知道怎麼當上這侍衛統領的!”
嚴甄珍四處掃視了一下,道:“刺客狡猾無比,爲了皇后娘娘的安全起見,還是搜一下穩妥些!”
容妃怒站起來,正要厲聲指責,皇后卻摁住她的手,和藹地道:“容妃,罷了,讓他們搜吧,他們也是職責所在。”皇后眸光淡淡地落在嚴甄珍臉上,眸光從柔和變爲凌厲,她撥弄了一下伏在肩膀上的長髮,然後用精美的護甲颳了一下手背上的皮膚,問道:“你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前來的吧?”
嚴甄珍拱手道:“回皇后娘娘的話,正是皇上下的聖旨!”
精美的護甲在白嫩的手背上劃出一道紅痕,皇后眸光低斂,淡淡地道:“嗯,既然是皇上的旨意,自當是要遵照辦的,搜吧!”
容妃急了,低低地喊了一句:“娘娘!”
皇后坐直身子,語氣淡淡地對容妃道:“容妃,你方才說學會了一個新的髮式,幫本宮梳起來,本宮一會要去思恩閣拜祭太后!”
容妃站在皇后身後,道:“是,臣妾一會陪着娘娘過去。”
嚴甄珍聞言,冷笑一聲道:“娘娘還是別着急出去!”
容妃眸光一閃,凌厲地道:“你什麼意思?竟還敢限制皇后娘娘的行動?皇上只讓你搜刺客,你卻一副陰陽怪氣的模樣,是不是要本宮上稟皇上,治你一個大不敬之罪?”
嚴甄珍躬身,不卑不亢地道:“娘娘錯怪微臣了,微臣只是爲娘娘的安全着想,如今刺客還沒找到,娘娘若想去拜祭先太后娘娘,還是等微臣等把刺客捉拿了再去!”
說罷,他一伸手,對侍衛道:“搜!”
侍衛領命而去,昭陽宮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宮中伺候的人全部都垂着頭立在殿門前,沒有人上前伺候皇后,更沒有人擡起頭看宮內的情況。
安然坐在榻上玩耍,這麼大的陣仗,竟然沒有絲毫害怕,甚至還饒有興味地瞧着一衆侍衛在宮內走來走去。
容妃靜靜地立於皇后身後,爲她梳理着如同瀑布般的長髮,她這個角度清晰看到皇后雙拳緊握,尖長的護甲插入手心內,有血跡從指縫間滲出。
容妃心很酸,是兔死狐悲的心酸。皇后今日遭受的一切,是因爲宋雲謙已經日漸坐大。而皇上只要力挫皇后一族,那麼必然會助長罡兒以及他身後謀臣的勢力,到時候,她也會遭遇皇后今日遭受的一切。想起三年前她所籌謀的一切,幸好溫意及時阻止了,否則,只怕三年前她與罡兒都已經不得善終了。
夫妻二十多年,他都狠得下這個心,看來,權力真的會蠶食一個人的理智和良心。
侍衛搜了一通,出來稟報,“回統領,沒有任何發現!”
嚴甄珍有些錯愕,但是隨即就穩住了神情,躬身對皇后道:“娘娘,已經搜過,昭陽殿安全了。”
皇后嗯了一聲,輕聲道:“嚴統領辛苦了!”
嚴甄珍神色有些複雜,拱手道,“微臣職責所在,方才打攪了娘娘,請娘娘恕罪!”
皇后擡頭看他,面容浮起一抹頗有深意的笑容,“本宮怎麼會降罪於你?你也是皇命難違,既然已經搜過了,你下去吧!”
嚴甄珍一揚手,對身後的侍衛道:“走!”
這羣侍衛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侍衛剛走,皇后娘娘挺直的腰忽然就軟了下去,她伏在妝檯上,雙肩抽搐,無聲痛哭起來。
容妃撫着皇后的後背,眼圈也陡然紅了,一向堅韌的皇后,鮮少有這樣失態的時候,往日無論皇上如何冷落,她都是一副光彩照人的模樣。
皇后身邊伺候的人一個個地進來,都跪在皇后面前,悲聲道:“娘娘恕罪!”
想來,他們一個個都在之前就得到皇上的聖旨了,他們未必就不是忠心皇上,只是也害怕自己人頭落地,迫不得已只能出賣皇后了。
皇后哭了一會,擡起頭來,她臉上還掛着淚痕,妝容狼狽,她取出手絹,細細地對着銅鏡擦拭一番,然後,轉過臉,神情已經恢復了平靜,她看着身前黑壓壓的人頭,淡淡地問道:“是誰駛開了側門的侍衛?”
皇后的貼身宮女巧玲哭泣着道:“回娘娘,是采娟和玉霜!”
皇后看了一眼,“她們如今何在?”
巧玲悲從中來,泣聲道:“她們……如今……只怕……”
皇后懂了,采娟和玉霜大概是色誘側門守着的侍衛了。正殿宮門不敢動手腳,她們就從側門動手腳。
昭陽殿內監首領小正子道:“娘娘,奴才們本打算駛開側門的侍衛,然後進去殺了那男人從側門擡出去,但是後來見到皇貴妃與容妃娘娘來了,奴才等便躲起來……”這也是溫意能夠從側門順利進出的原因。
皇后心中感激,宮中這麼大一羣人,若溫意帶那人走的時候,他們有心背叛,只要喊一聲,那些侍衛就會破門而入,抓個正着。
他們並非不施救,只是他們能做的有限,只能是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