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雲謙想想也是,但是從糕點裡驗出有毒也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他沉吟片刻,問那采靈,“你是在大廚房做的糕點還是在這裡的小廚房做的?”
采靈回答說:“奴婢都是在小廚房做的,沒有旁人接近!”
宋雲謙對諸葛明道:“我們去廚房瞧一下。”
諸葛明道:“好!”他又看着采靈道:“你跟我們同去,我要知道你做的糕點都下了些什麼材料,你說自己沒有下毒,我姑且相信你,但是必須從材料上追查!”
采靈站起來,道:“是!”
溫意也同往,可兒堅持要去,侍女便攙扶着她一同前往。
采靈把做糕點的材料全部取出來擺放在桌子上,道:“這些是藕粉,這些是麵粉,這些是木薯粉,這些是桂花粉,還有米粉雞蛋等等,全部在這裡了!”
諸葛明逐一驗過,宋雲謙問道:“怎麼樣?”
諸葛明搖頭,“都沒毒!”
采靈愣了一下,“這……可是我做糕點的東西全部都在這裡了。”
諸葛明又檢查了一些盤子和鍋以及各種會用到的器皿,都顯示無毒。
可兒憤怒了,不顧自己身子虛弱,衝上去就打了采靈一個耳光,“這些東西都沒毒,不是你下毒還會是誰?你明知道我這些糕點都是做給姐姐服食的,你爲什麼要下毒害她?你是不是要置我於不義之地?”
采靈哭着跪下,“小姐您相信奴婢,奴婢真的沒有下毒,奴婢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的。”
可兒哪裡肯相信?當下就對宋雲謙道:“你拉下去跟我好好的審問,不打她不會招認的,在我屋子裡發生這樣的事情,我責無旁貸,不問個清楚,我也不罷休!”
宋雲謙沉着臉問采靈,“你現在招認,本王還能從輕發落,你若是再切詞狡辯,休怪本王手狠!”
采靈不斷地磕頭喊冤枉,淚水和鼻涕混在一起,好生狼狽。
宋雲謙喊道:“來人啊,把她給本王拖下去,仔細審問!”
侍衛從門外進來,應聲道:“是!”便拖起那跪在地上的采靈,便要往外走。
溫意瞧着那些材料,忽然喊道:“等一下!”她問采靈,“你確定所有材料都齊備了?”
采靈見溫意喊停,連忙掙脫侍衛的手,跪在地上,“溫大夫,奴婢冤枉啊,奴婢沒有毒害您!”
溫意軟聲道:“你回答我的問題,材料是否都齊全了?”
采靈擡頭看着桌面上的東西,又側頭想了想,道:“確實都在這裡了。”
溫意道:“那你糕點,不放糖嗎?我吃着那些糕點,是有甜味的。”
采靈這才想起來,從地上爬起走到一個罐子前,捧起罐子放在桌面上,道:“有,有放糖磚粉的,這些糖本來都是糖磚,奴婢爲了方便,全部磨成粉末,這樣就不用熬成糖漿。”
諸葛明上前驗查,他仔細瞧了糖粉,又用銀針插進去看了看,再從鍋里取出一瓢水,把糖粉放在水裡,糖粉全部融化,他再倒回鍋里,加了一把柴火,過了一會兒,糖水煮開了,一道若有若無的怪異氣味從水蒸汽里散發開來,而糖水的上層,也有一些無法融化的白色粉末。
他道:“糖粉有毒。”
宋雲謙厲聲問道:“你的糖磚是從哪裡拿來的?”
采靈道:“都是從庫房裡支取的,以往大廚房也有,但是後來柔妃娘娘說府中用度過大,所以所有材料都放在庫房裡,廚房要用的話,便去找她身邊的大丫頭晚晴支取,奴婢也是找晚晴取的,是晚晴姑娘親自稱給奴婢的。”
宋雲謙臉色陡然一沉,道:“走,去庫房!”
庫房裡所有的材料都驗過,包括糖磚,全都是無毒的。
宋雲謙一咬牙,回身對小三子道:“去柔妃的屋子裡,好好地搜!”
楊洛凡原先住在飛凌閣,前兩年搬到了王府東面的莫雲閣,莫雲閣的旁邊緊挨着芷儀閣,說白了,兩家就是一牆之隔。
宋雲謙率人去到的時候,柔妃正坐在廊下的椅子上,手裡拿着繡着一條手絹,見宋雲謙領人進來,她也不顯得詫異,只是靜靜地道:“王爺來了!”
她的眸光落在溫意身後的可兒身上,平靜的面容,有一絲複雜一閃而過,溫意還沒捕捉到,她就已經恢復了如常的淡然。
宋雲謙盯着楊洛凡,一聲令下,“搜!”
楊洛凡站起來,單薄的身子在寒風中顯得微微發抖,她依着圓柱,不問也不說話,臉上有死灰一般的神色。
侍衛從妝檯底下搜查一包粉末,遞呈給諸葛明,諸葛明嗅了一下,然後又舔了一點,對宋雲謙道:“是女人心!”
宋雲謙揚手就給了楊洛凡一個耳光,咬牙切齒地怒道:“你爲什麼要下毒?”
楊洛凡被他打倒在地,她伸手摸着自己的臉,一抹諷刺的冷笑慢慢地漫上她的臉,蒼白而悽厲,她猛地擡頭看着宋雲謙,怨毒地道:“爲什麼?你問我爲什麼?難道你不知道嗎?”
宋雲謙一愣,“知道什麼?知道你的心腸是如此歹毒嗎?知道你爲人是這般的冷血嗎?”
楊洛凡笑了起來,眸光森冷,盯着溫意怒道:“你瞧清楚了嗎?這就是真正的冷血,他所鍾愛的女子但凡受到一丁點的傷害,他就恨不得殺人,當年我姐姐是這樣,現在我也是這樣。三年夫妻,半點情分都不念啊。我這三年,行屍走肉般委屈自己對他好,他對我冷淡,我讓自己忍,因爲我知道他還放不下姐姐。我一直等,我告訴自己,我總會等到他回心轉意的時候。我以爲他的心,在這段時間裡不會有任何女人能闖進去。但是,卻來了一個勞什子大夫,我不甘心,我付出了這麼多,等了這麼久,等來的就是這麼一個結果?”她眸光回到宋雲謙臉上,不甘與怨毒都毫無遮掩地袒露出來,“你若一直爲我姐姐守心也就罷了,可你偏又喜歡上了她,你現在還來問我爲什麼?難道我楊洛凡在你心裡就是這麼的賤?當初娶我,並非是我強迫你,是你說喜歡我娶我入門的,入了門,給了我幾日的溫暖,便把我打入冰天雪地,你現在還好意思說我冷血說我歹毒?”
溫意身子微微搖晃了幾下,楊洛凡的話,如同一根針般插進她的心窩裡。是的,當年,她搶走了宋雲謙,三年後,她魂魄不散,又回來破壞楊洛凡的期待。相比起楊洛凡對她下毒,自己還要狠心十倍!
宋雲謙冷冷地道:“你敢說當初娶你的時候,你沒耍過任何手段?”
楊洛凡淡淡地笑了,“手段?你把那一次看做是我使的手段?沒錯,那一次困在破廟,確實是我一手安排,也是我主動勾引你,但是,你若對我沒半點情意,大可以一走了之!”
宋雲謙無言以對,那一次,大雨被困破廟,就是因爲她折騰的,也就是在那一次,他們發生了關係,所以才會這麼迫切地把她娶進門。
當初,他有一半的成分是因爲要氣楊洛衣,當時的他,對楊洛凡有好感,是不是愛情,他沒有深究,只覺得和楊洛凡相處很舒服。
但是這一錯,就錯了三年。
他盯着楊洛凡:“就算是這樣,也是本王對不住你,你有怨恨,盡可以下毒害本王,爲什麼要遷怒其他人?”
楊洛凡站直身子,忽地盈盈一笑,仿若還是那十五六年華青澀未脫的時候,連那笑容都是帶着幾分羞赧,她眸光陡然變得柔情起來,蕩漾着水霧,她眼裡的焦點是他,從來都是他,她的聲音平靜無波,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沒發生過一般,嫣然一笑,話語從她脣瓣瀉出,“你以爲我不想恨你嗎?午夜夢回,想起你對我做的一切,我告訴自己,我所有的悲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我當恨你入骨,但是,最後,我發現我總會用回憶來原諒你,因着你以前對我的一點好,記憶里深入骨髓,每逢要恨你的時候,那一點的好就會跳出來,讓我忘記你所有的無情絕義!”
溫意別過臉,不敢看她臉上的悲傷,說起來,楊洛凡的悲劇,她也有份造成的,若當初和宋雲謙沒有互生情愫,楊洛凡和宋雲謙,相信就算最後不會深愛,也斷不會像現在這樣吧。心裡升起一股愧疚感,自己已經是將死之人了,就算楊洛凡沒有下毒,她還是難逃一死,何必再因此事再起風波?
她拉着宋雲謙的衣袖,難過地道:“我沒有中毒,也沒有人下毒,此事到此爲止了好嗎?”
宋雲謙看着她,開始不明白她的意思,等觸及她眸子裡的愧疚,他明白她是要放過楊洛凡,不追究她下毒的事情,他搖搖頭,冷然道:“本王說過,不許任何人傷害你,她既然有這樣歹毒的心腸下毒,下毒之時,就應該想到後果。”
溫意瞧着他,用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她是洛衣的妹妹,我希望她好好的。這是你我虧欠她的,懂嗎?侯爺如今只有這麼一個女兒,難道你要他臨老過不得世?”
宋雲謙沉默了,他不認同是他欠楊家姐妹的,但是溫意最後一句話,無疑是打動了他。在三年前溫意死的時候,侯爺來坦言相告,那死在他懷裡的女人,並非是楊洛衣,讓他可以毫無顧忌毫無心結地去深愛她。也是那一日,他看到侯爺眼裡深深的悲傷,老年喪女,人間慘劇,已經失去第一個,他如何忍心叫他承受第二次?尤其,侯爺夫人如今的身體已經不好,若再受點什麼刺激,只怕過不了今年。
可兒見宋雲謙神色不定,不禁怒道:“師兄,這麼歹毒的女人,你還想放過她嗎?她竟然在我的糕點裡下毒,雖說是要毒害溫大夫,可萬一我吃了那些糕點呢?她大概是要連我也一塊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