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宋雲罡的殺意

溫意一直在窗邊看着外面的動靜,她留意到每半個時辰,就有人來交接,只是不知道交接的人是不是重複,若不是重複的,意味着這兩個時辰內,至少有十五到二十個人。

若是三五個,她還能有點把握,二十個人,她要抱着安然,又要逃命,只怕未必能逃出去。

安然已經睡下了,小孩子是很敏感的,他能感受到溫意的善意,進而相信溫意,所以沒有再啼哭,而是呼呼入睡。

他確實也是累了,被抓來兩天兩夜了,一直在哭,哭累了就睡覺,夢中也是不安寧,哪裡試過像現在這樣睡得這麼踏實?

等着等着,溫意有些不耐煩了,她想着與其這樣等到天亮,還不如現在趁夜逃走。她催動靈力,圍牆外頓時發出嗚嗚的風聲,那幾個看守的人疾步跑了出去。

溫意回身抱着安然,對炭頭道:“走!”她躍上窗子,企圖飛出去。

但是,噗通一聲,她整個人跌落在地上,她愕然,失靈了?又失靈了?她連忙抱起安然,問道:“疼嗎?”

安然哀怨地道:“疼!”他用手撫着額頭,剛才他額頭着地,起了好大一個包包。

溫意心生愧疚,他被抓來兩日,都沒受傷,結果她來救他,還沒出去,就先摔了個大包。

她聽到腳步聲從身後傳來,嚇得她急忙抱起安然就往後門衝去。

後門上了鎖,她用力揪鎖,拽不動,她退後兩步,催動靈力,低低地喝了一聲:“開!”

那鎖紋絲不動。

“站住!”身後傳來一陣吆喝聲,然後是一陣齊整急速的腳步聲,馬上就要追來了。溫意心驚膽戰,閉上眼睛,怒喊了一聲,“開啊!”

門啪的一聲開了,溫意錯愕一下,沒有時間讓她探究這其中的原因,抱着安然,跟着炭頭,一溜煙地跑了。

身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追,溫意的心跳狂飆至一百八,幾乎要從嗓子跳出來了,她一邊飛奔一邊抱着安然安慰道:“不用怕,義母跑得很快,壞人追不上來的!”

她氣喘吁吁,沿着小河一路飛奔,身後燃起了火把,一路狂追。溫意怕他們用箭,數次回頭,見他們只是提着劍來追,略微安心。

炭頭忽然汪汪汪地亂叫,溫意有些驚慌,由於慣性停不下來,一腳踩在了炭頭的尾巴上,炭頭疼得汪汪亂叫。

溫意向前看去,前面也有人舉着火把,炭頭發現了提醒她。

她抱着安然,道:“前後都有追兵,怎麼辦呢?”

左邊是山崖右邊是河流,她不敢輕易嘗試飛上山崖,但是下河卻是可以的。

沒有時間讓她多想了,她抱着安然,跑向河道,幸好河水不深,只到她腰部的位置,她要高舉着安然,怕被冷水浸到他。身後的追兵也噗通噗通下了河,一路追趕而來。

溫意想撒腿就跑,奈何在水裡,如何跑得動?頓時,她覺得後背一陣涼,肩膀被人一掰,硬生生地被人奪去了安然,她回過頭,只見幾個彪悍的侍衛打扮的人搶走了安然,而前頭是那人,手中持着一把長劍,劍尖滲血,她知道自己背後被人刺了一劍,因爲沒有痛感,她竟不知道。

她撲回頭,喊道:“安然!”

安然哇聲大哭,張開雙手要她,她掐住那持劍男人的脖子,怒道:“放開他,你們這些禽獸,何苦跟一個小孩子過不去?放開他!”

那男人的劍已經抵達她的胸部,聽聞她的話,陡然一愣,揚手在她腦袋上一擊,溫意覺得腦袋一陣悶響,眼前一黑,便跌落水裡了。

陷入昏迷前,她只聽見安然的呼喊和炭頭的汪汪聲。

溫意做了一個很長的噩夢,她在夢裡抱着安然不斷奔跑,掉下山崖,死不去,又背着他攀爬,她雙手雙腳傷痕累累,鮮紅的血液瀰漫了她整個夢境。她夢見安然被搶走了,她撲上去不斷廝打那搶奪安然的人,但是卻被他一劍刺在胸口上。

她感覺有人拍着她的臉頰,有人不斷地叫這一個名字,她猛地睜開眼睛,映入眼帘的,竟然是鎮遠王爺。

他俯下身子看她,眸光冷凝,她覺得全身發冷,連牙關都打戰,“是……你救了我?”她忽然想起安然,睜大眼睛問道:“安然呢?安然沒事吧?”

鎮遠王爺冷冷地道:“安然當然沒事。他若有事,你以爲你還有命嗎?”

溫意身子一松,腦子裡有鋪天蓋地的眩暈,她緩緩地閉上眼睛,“沒事就好!”黑暗再次襲來之際,臉頰忽然被人重重地打了一下,疼痛陡然襲上,與臉上痛楚一同襲來的,還有後背火辣辣的疼。

再次感受到疼痛,她知道,自己大限已到。

她還來不及分辨半句,又重重地遭了幾個耳光,直打得她眼冒金星,暈頭轉向。

鎮遠王爺冷冷地聲音傳來,“當日本王臨門,質問宋雲謙有沒有抓走安然,只要他承認,本王可以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本王不是沒給過他機會的,是他沒有珍惜。你要怪,就怪他不仁在先。來日死落黃泉做鬼,你要復仇,就去找他吧。”

說罷,手中舉劍,對準溫意的胸口,就要刺下去。

溫意全身無力,眼睜睜地看着明晃晃的匕首即將扎入自己的胸口,她嘴角含着一抹悲苦,上一次在皇宮,以後自己將死,心中的遺憾是沒能再見他一面。想不到這一次,也是如此。

她急喘一口氣,道:“幫我轉告他,我愛他!”

匕首沒有落下,而是一記耳光又落在她臉上,她的臉重重地偏出一邊,嘴角有鮮紅的液體滲出。鎮遠王爺的臉蒙上一層憤怒,道:“他是瞎了眼?竟愛上你這個惡毒又水性楊花的女人,你跟當日的寧安王妃哪裡有可比性?她比你好一千一萬倍。”

溫意嘴角含着一抹淺笑,她很想跟他說,她就是當日的寧安王妃,謝謝他這樣擡舉她。

但是,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眩暈不斷地襲上來,黑暗也劈頭蓋臉地入侵,她緩緩地閉上眼睛,等待那致命的一刀。

那一刀還沒下來,她就已經不知人事了。

宋雲罡再次舉起匕首,只是這一次,已經有些猶豫了。

宋雲謙之所以會變成今天這樣,全是因爲溫意離世。念在溫意的情面上,他可以原諒宋雲謙所作的一切。但是這個女子,先是勾引了朱方圓,又勾引了諸葛明,再勾引父皇,如今還跟宋雲謙牽扯不清,不殺此女,後患無窮啊。

只是當他的匕首觸及她心臟部位的時候,心無端地就覺得慌張。

他嘆息一聲,對身後的侍衛道:“殺了她!屍體丟在亂葬崗,留她全屍吧。”

說罷,便轉身而去了。

侍衛手握匕首,領命道:“是!”

他舉起匕首,手起刀落……

鎮遠王爺聽到那匕首刺進肉體的聲音,心裡升起一絲難過,他與宋雲謙之間的兄弟情,大概也會因爲這個女人的死去,而再回不去從前了吧。

他不在乎,從宋雲謙命人抓走安然那一刻起,他已經不把他當作兄弟了。

回到房間裡,正是晨曦初現的時候。

鎮遠王妃守着安然,含悲帶喜地在牀榻前抹淚,見鎮遠王爺進來,她拭乾眼淚,問道:“她怎麼樣了?”

鎮遠王爺做了一個咔嚓的手勢,鎮遠王妃一愣,“你殺了她?”

“如此歹毒的女人留着做什麼?”鎮遠王爺道,“葉兒,無須爲這樣的人覺得可惜。她罪有應得,死有餘辜。”

鎮遠王妃嘆息一聲,“雖然是這樣說,但是到底是一條人命,罷了,我也不是惋惜她,只是想着你們兄弟以後大概就是反目成仇了吧?”

鎮遠王爺冷哼一聲,“他若是當本王是兄長,怎捨得對安然下手?”

鎮遠王妃搖搖頭,“若是溫意天上有知,也會不高興吧?”

鎮遠王爺坐在她身旁,牽着她的手道:“溫意若天上有知,也會感激我們爲宋雲謙清除身邊這個惡毒女子。再說,溫意那麼疼愛安然,她若知道宋雲謙綁架安然,會更不開心的。”

鎮遠王妃悲聲道:“我只求他以後平平安安地留在我身邊,健健康康長大,我可以什麼都不要。”

鎮遠王爺嘆氣,“只怕,我們欲求平安,人家偏不放過我們。皇權的鬥爭,從來都是殘忍的。”

鎮遠王妃黯然,忽地又擡頭輕聲問道:“那你打算如何跟謙交代?”

“還要交代什麼?此女先是迷惑了父皇,如今連帶宋雲謙都變得冷血絕情,相信都是她慫恿的。而且,她跟九皇叔是舊識,說不定是九皇叔派來的人。”鎮遠王爺道。

“九皇叔?他派她來做什麼?”鎮遠王妃一愣。

鎮遠王爺冷道:“你以爲皇叔真的這麼簡單?你想啊,他被父皇壓制了這麼久,怎會一點反意都沒有?他大概不知道從哪裡聽說到溫意,所以製造了一個溫暖出來,又懂醫術,又會針灸,先是迷惑了宋雲謙,繼而迷惑父皇,意圖是要他們父子反目。”

鎮遠王妃駭然,“若真是這樣,九王意欲何爲啊?不會是謀反吧?”

鎮遠王爺沉默了半響,道:“未必就沒這個可能,就算謀反不成,他讓父皇與宋雲謙反目成仇,對他而言,也是一件快事。”

鎮遠王妃久久不語,皇權的鬥爭,她婦道人家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她抓緊自己夫君的手,顫聲道:“我只求一家平安和樂,什麼都不求,咱們離開京城吧,無論是你出事還是安然出事,對我而言都是致命打擊。”

鎮遠王爺輕擁妻子入懷,嘆息一聲,“我們離不開了。”

離不開了,在安然出事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離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