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总。”那人惜字如金的招呼。
“祁助理。”
陶陌眼底的光芒逐渐收敛了,眼角眉梢遮掩不住的欢喜沉淀了下去。
转而代之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翻滚在心头。
怎么说呢,那人并没有真正的在看着他,即使祁阳的目光在对着他,也没有焦点,没有往日清澈明亮的‘神’,好像是在透过了他,看着别的什么东西似的。
他逼视过去,祁阳便立刻垂下眼睛,让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错而过,没有交汇的可能。
这样无声的决绝,几乎让陶陌心冷。
捏着合同的手指几番攥紧,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出那天晚上一样亲昵的动作——他不可以掐着祁阳的下巴逼迫他看向自己,反复不停的叫自己的名字,满心满眼的都只可以有自己。
现在的祁阳已经十分抗拒,如果他再有任何操之过急,只能是逼得他更加厌恶自己罢了。
“工作还是照旧那些,你都熟,”在短暂的冷场之后,陶陌笑着道,“快帮我整理整理吧,这段时间习惯了你的帮忙,就离了你一天,感觉我的工作便多了十倍似的,那些人什么乱七八糟的小事都往我这里递。”
除了那声简单的招呼外,从进门起便不声不响站在原地的男人终于轻轻应了一声。
陶陌低下头,装作在翻阅文件的样子,余光却一直在那人身上打转,见他走路有细微的不自然,坐下的时候隐隐皱了点眉头,心里便紧张起来,寻思要给他配备一个软垫过来。
药膏不能买,太明显了,祁阳肯定要翻脸。
他偷偷摸摸的注视,换了往常醉心工作的祁阳可能无意忽略,但如今留了心,哪有发现不了的道理。
这家伙,以前也是这个样子吗?
祁阳心里不悦,却也不想多做理会,专心为助理办公桌上堆积的文件分门别类。
他效率极快,十分钟下来便按轻重缓急理顺了这些囤积的工作,一言不发的抱起其中最高的一摞,走去总裁办公桌边,重重放下。
陶陌的眼皮跳了跳。
眼睁睁的看着转身欲走的祁阳又折了回来,连忙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问道:“怎么了?”
祁阳抽出了他手里拿了半天的文件。
当着他的面调转了上下,什么也没说的放回了桌面上,这才走开。
“……”陶陌再一看,桌上摆着的文件字体端正,感情他之前拿着的都是反的??
虽然祁阳一个字都没讲,那种溢于言表的‘你在做什么我都知道,给我收敛点’的警告,却让陶陌微微翘起了嘴角。
无法自拔的感觉,祁阳可爱炸了。
“祁助理,喝水吗?”
陶大总裁问。
“我有。”
祁阳头也不抬。
三分钟后。
“祁助理,伏案工作别太久,活动一下。”
陶大总裁叮嘱。
“你十分钟后的会议资料还在整理,要空手去吗?”
祁阳无动于衷。
五分钟后。
“祁助理……”
陶大总裁话刚开了个头。
这人还有完没完了??
祁阳啪的把笔放下,忍无可忍的抬起了头,冷飕飕的视线扫了过去。
被瞪的那人拉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灿烂的简直深深刺痛了祁阳的眼睛,给他一种人设崩塌的不真实感。
原先一个霸道铁血深藏不露的商界大大,怎地现在有种大型犬的粘人了?
但他一肚子的冷言冷语和刻意保持的漠然距离,却在无形之中被压制的死死的,让他陷入到能感觉到不对劲,却无从反抗的不对等碾压中。
“陶总,你能不能好好工作?我拿去的东西你都看了没,签字盖章了吗?”祁阳咬牙道。
“快处理完了,只是有几点需要放到会议上讨论,你先做你的事情,一会开会就不用去了,先以手头的事情为主……”陶陌被他这样专注的目光看的神清气爽,无有不应的点着头流畅回应,哄的祁阳重新埋头处理工作。
手机微微一下震动,他解了锁,拇指划拉屏幕,匿名邮件汇报的消息事无巨细标明,陶陌仔细看了一遍,眼神逐渐深重。
从昨晚祁阳态度不对劲开始,他便觉得其中必有问题,只是按照祁阳的个性,宁肯死撑到底也不会坦白求他帮忙,他也只能表面答应条件,转头就连夜遣人去详查。
现在他得知了祁阳反常背后的真相,却无法判断,此刻翻腾在心头的激荡情绪是夹杂着心痛的欣赏,还是混淆了怜惜的叹息。
二十万的医药费不算离谱,但结合这份列的明明白白的祁家资产清单来看,这个数额便显得难以攀越。
难怪……
陶陌点出界面,不动声色的锁上手机,眼神扫去那边一丝不苟伏案工作的祁阳身上。
以他们的关系,别说二十万,一百万,一千万,哪怕再高,只要祁阳能张口,或者给丁点暗示,他都可以给的眼也不眨,痛痛快快。
但祁阳没有。
在最无可奈何的境地中,连医药费都是一板一眼,用最自污的方式,一分钱都不愿意多从他这里多讨要。
如果他没有去调查,是不是也不会知道谎言背后究竟是怎样的赤子之心了?
陶陌心里一个磕绊,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一下。油然升腾了气他什么也不肯说的沉闷性子,又心痛他什么不肯说,却沉默扛起所有苦难的坚韧品性的复杂情感。
这样一个人,他怎么能不喜欢呢?
他只是不想要……祁阳过的这么辛苦,如果有什么事肯和他分担,他必然是无比乐意的。
陶陌遗憾的想,他心里也自是知道这不可能。
祁阳不会想要、也不会希望他在这方面贸然插手,但是,看个病岂止这么简单?手术不是一锤子买卖,术后还有恢复治疗,还有住院费营养费药费等等,这二十万用完了,剩下的怎么办?
越想,陶陌越觉得不能袖手旁观。
在高额的医疗费面前,他再给祁阳加薪也是杯水车薪,唯有暗中下手,才能彻底的替祁阳解决这个吞金兽,让他不再那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