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蘑菇的蘑菇头和下面隔开大约一尺左右,高度,估计殷亦桀伸手就能触到它顶部。前后有窗,其余部分都是钢化玻璃,上面贴着红色的玻璃纸。看着又干净有新鲜可爱。一支荷叶撑开盥洗盆,一支乳白色荷箭吐出温水。镜子带着弧度,静静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殷亦桀像推车一样把我送进来,挪过一张高脚凳,让我坐着。
这个地方不大,站两个人刚好。再放上张凳子,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拥挤的,我和他之间,离得很近很近。殷亦桀站在我身后,几乎贴着我的背。
我,实在有些不知所措,低下头,听着他均匀沉稳的呼吸声,他噗通有力的心跳,双手微微颤抖,一点儿不敢乱动。
唯恐多一点儿接触,会烧化某种东西,让我害怕。
镜子里的我,双颊泛红,嘴唇有些发白,被我咬的快出血了。
殷亦桀左右看了一下,无声的笑笑。双手绕过我背后,打开水龙头,拉着我的手,放到龙头底下,认真的搓洗几下。
莲叶下面有洁肤皂,上面有杏仁等东西,透着淡淡的植物香味儿。殷亦桀拿起来,轻轻给我抹了一只手,又换另一只。
他修长的手指,宽厚的大掌,带着120V电压,捋过我每一根手指,洗的很慢,很小心,似乎唯恐伤着我。
十指交缠时,把我神智几乎击碎。
我,几乎落在他怀里,被他当婴儿一样照顾着,盯着自己的衣袖,低声道:“我自己来。”
殷亦桀停了一秒钟,笑出声来,带着歉意说道:“对不起,把你袖子弄湿了……”
“我,自己来。”这一刻,我,实在不知道该不该掐自己一把,还是怎么办。只能简单的重复这句话,想要从他手里挣脱。
殷亦桀抬头看着镜子,看着我问我:“可儿,还是不能把我当成你的家人吗?”
啊,什么意思?我,脑子已经当机,想不起来。
“我说过,从今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就象一家人一样。”殷亦桀眸子里透露出坚定的色泽,刹那光芒四射,耀眼刺目。
莲叶后面有纸巾,殷亦桀替我擦干净,紧紧的握着……
我不知道殷亦桀准备怎么好好照顾我,这一刻,我脑子不够用。
原来甜言蜜语听多了,能损伤智力。
又或者,谎言重复一千遍,亦是真理!
我无语。
盥洗台旁边一个莲叶式小托盘,上面放着梳子发卡头花等。
殷亦桀把我实在有些乱的头发放下来,拿起梳子……
“我自己来。”我的话,已经越来越轻,都快成蚊子叫了。
抬起手,我想抢梳子,忽然,手指碰到,柔滑的,很有弹性……
瞥了镜子一下,我居然手指触摸到他的唇。
我吓得满头大汗,像是被1200V高压电打了一样,赶紧收回来。
咬着嘴唇,扭头冲着左侧,心跳漏了一拍之后,以每秒三下的速度狂跳。
我缩紧肩膀,像荷花池里的乌龟,以最原始的方式想要保护自己,免得被那红润的唇咬了
殷亦桀的手停了一下,又一下,才无声的笑笑,摇摇头,继续小心的替我梳头。
我头发很长,虽然现在收拾的很干净,柔顺亮丽;但经过一天,又在车上睡了一觉,确实有些乱了。
殷亦桀抓一把,小心的梳着……
指尖偶尔触到我的头皮,犹如钢琴的按键,有种特殊的韵味。
从头至尾,都不曾拉伤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殷亦桀重重的呼吸,看着自己的杰作。
我忍不住看了下镜子,粉红色的头花,一对蝴蝶发卡,禁锢了我的秀发,却释放了所有的妩媚,和可爱。
“怎么,欣赏自己入迷了?还是在欣赏我的手艺?”殷亦桀搂着我双肩,扶我起来,一边儿笑道。
镜子里,我们的脸,近在咫尺。
身高比例,堪称……和谐!
我知道,我离他只有两公分的距离,衣服的某些褶起,已经相互触碰。
只要越过这二公分,我可以舒适的落入他怀里,头刚好搁在他肩头,这是情人的黄金比例。
缩着脖子,我不敢,我不能这么想,他……
殷亦桀看着我,一手推开门,一手搂着我出来。
刚才没注意,一直非常安静的莲台,怎么会有这么大动静?
外面好像有人吵架似的,又像是有人在辩解,或者我不知道这陌生的地方,会出什么样的状况,抬头看殷亦桀,只见他好看的眉头,已经打成一个死结,温柔的脸已经换上冷漠面具,就算泰山崩于前也不会变色。
出什么事儿了?
殷亦桀低下头,眼里的凌厉一闪而过,温和的看着我,安慰道:“有我呢。”
有你,也许,才是我应该怕的。刚才的一切,犹如美梦,瞬间就被吵醒,我能不怕吗?
就这会儿迟疑,门口一个清脆的女声传进来,恼怒之意十分明显:“别忘了这里也有我的一半。为什么不能进来。我就是想看看,他那么大动静,做了什么。”
“范小姐,殷总交代,千万不能打搅。如果范小姐要看,回头再来,我们给范小姐赔礼道歉,改天自费请范小姐唉,范小姐……”经理嗓门很大,很像是故意的。
高跟鞋踩在石子路上,发出的声音很特别,有种沉闷的刺痛感,咯咚,咯咚……
“Jerry,好久不见?”女子的声音有种英式的贵族柔美气息,非常悦耳。
顺着声源方向,我看到一个,女孩,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长得很大方文雅,或者说一种大气,如果和她很熟的话,我想再加上她刚才那句话,一定会非常乐于见到她。
女孩头发烫成流行的大波浪,两缕卷发垂在耳侧。硕大的圆形耳环,随着她脚步在晃动。蓝色印花毛衫,配棕色公主裙。
她身材很好,个子不低。
她也来到跟前。身材很好,个子不低,人很漂亮,但眼睛仰视,从那个角度,看不到我。
“好久不见,范小姐。”殷亦桀客气的招呼,他的声音,纯净的没有一丝感情。
“Jerry!”范小姐不满的看着殷亦桀,惊呼出口,眼里闪过不可思议的伤痛,垂下长长的睫毛,像个受气的洋娃娃,有些委屈的道,“你以前叫我Susan的。我为了你,提前一个月修完score赶回来,你竟然这么久不肯见我。”
范小姐咬着嘴唇,强忍着泪水,双手蹂躏着可怜的毛衫,有演变成抹布的可能。
我寒一个,这是在演什么戏码啊!
殷亦桀淡淡的看着她,客气的解释道:“对不起,我最近很忙。你既然回来了,就多陪陪令尊令堂,或者找同学玩玩。放松一下。”
范小姐抬起头,眼里含着一丝淡淡的哀怨,阻止殷亦桀的话,抱怨道:“你说你忙,我本来还想帮你忙的。后来爸爸说你好几天都不上班,今天开会竟然打盹,根本不是为生意而忙。你知不知道这个样子,让爸爸很disappointed,我也很sad。”
“多谢范小姐和令尊的好意,生意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如果范小姐有空,我改天请你喝茶,不知范小姐能否赏光?”殷亦桀就像没事人一样,冷酷的脸上隐隐透出寒霜,客气的口吻之中带着点点冷意,让人望而却步。
我似乎见到了一个影子,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殷亦桀柔声道:“你先去吃,我一会儿就过来。”说完大手轻轻的推了我一下。
我,既然什么都不知道,就依旧听话的吃饭去好了。
根雕桌的腹部似乎有加热的东西,一旁的热菜都冒着气儿,中间的火锅,咕嘟嘟正翻滚着。服务员赶紧给我拉开椅子,放好餐巾,帮我涮菜。
不过,我觉得不那么饿了,心里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儿,正一拱一拱的想要找到出口。
范小姐的时间似乎少掉那么几秒,她的世界没有我的存在,看着殷亦桀面色不虞,扭头看着荷花池,不满的抱怨道:“Jerry,别忘了你和爸爸的Agreement,还有你我的约定。大费周章的引来温泉,养了这一池睡莲,竟然看都不想让我看。你这样做,真的让我很伤心。”
殷亦桀看着睡莲,声音犹如夜风清冷:“我想你误会了。这只是个实验,如果成功的话,以后可以更大范围的推广。睡莲冷洁高贵,如果能在冬天绽放,我想一定能吸引很多人。这都是为了生意打算。”
原来几只睡莲,竟然这么复杂,我就说的,都快入冬了,怎么还开得那么好。随着几口羊肉入腹,我觉得身子暖和了好多。看来还是羊肉好,有热量,有营养。
范小姐显然被风吹着了,高贵的脊梁微微弓起,有些进退两难。
听见竹林旁有车咯吱的声音,顿时如蒙大赦,赶紧扭头,期待的看着。
世事就是这样,通常在最不经意间将我们陷入尴尬,又在最不经意间给我们惊奇。
我一边吃,一边看着我不懂也不感兴趣的戏文,就听得一阵咯吱咕噜咚的声音,从竹林里转出来,停着离我不远处。
范小姐走过去看了一眼,惊讶的看看殷亦桀,又看着经理和厨师,责问道:“你们都糊涂了?红烧脑花要越新鲜越好,这都取出来有好一会儿了,还怎么吃?”
经理点头哈腰,赶紧陪尽小心解释道:“范小姐说的是,只是这是殷总交代的”
胖胖的厨师一头的汗,可怜巴巴的看着殷亦桀,为他或多或少的工资担心。
殷亦桀皱皱眉头,眼里闪过一丝不耐,冷冷的说道:“怎么回事?”
“这个……那个……”经理看着厨师,厨师看着经理,结结巴巴的解释道,“以前都是红烧脑花,要当场现取了,热热的吃。这次要远远送过来我们想着,洗干净了送来,现做……”
看着殷亦桀和经理的表情,范小姐脸上阴霾一扫而空,好奇的拉着殷亦桀问道:“Jerry,我还以为他们搞错了。只是,你为什么突发其想,要这么吃?难道这样更delicious,我也要taste,may,I?”调皮的眼睛,期待的看着殷亦桀,满脸笑容。
这女人中英文夹着说,让我感觉象吃了夹生饭,很难受。
殷亦桀笑笑,口气依旧清淡:“孩子小,少见为妙。你们为范小姐再准备一份新鲜的去。”
范小姐嗤笑道:“不打搅了,不过,这血腥的东西,你丝毫没少吃吧?怎么这会子要君子远厨房。”
殷亦桀耸耸肩:“下次有机会我再请。”
范小姐总算云散月出,甜甜的笑道:“我很期待,你可别食言。”
殷亦桀侧目看着厨师操作,一边客气道:“夜深露重,小心着凉,早些回去歇着。”
范小姐满意的笑着离开。
厨师麻利的把一直热着的油浇到豆腐一样的羊脑上,烟起处,一阵嗤嗤嘶嘶的声音,一股清香随风飘到我鼻端,果然非比寻常。
虽然已经吃到七八分饱,我还是很想尝尝。
殷亦桀温和的看着我,摸摸我头顶,笑道:“尝尝。”
我往后微微闪了一下,低头看着嫩豆花一样的羊脑,香气扑鼻,
不知道范小姐为什么要那么大惊小敝,殷亦桀又为什么要让我少见为妙。
难道他们说的,很可怕吗?
也许是……
“怎么了?”殷亦桀在我旁边坐下来,吃了几口东西,见我还在发傻,忙停下来看着我。
我摇摇头,抿着嘴唇,手指甲抠着筷子、勺子,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殷亦桀从我手里接过勺子,舀了一勺,递到我唇边。
我执着的看着勺子,刚被他触碰的手,还无助的峭立在空气里,不知道该怎么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