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算了，让一切结束吧。你父母那边，我会去登门道歉的，我对不住他们，更对不住你！”安迪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挫败感，生平第一次觉得后悔了。

母亲出现在办公室的时候，他就应该立刻把事情解释清楚。真是一步错步步错，现在事情被推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尴尬境地，不过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没有举办婚礼，没有去领结婚证，唯一能做的是把伤害降到最低。

夏岚的脸上闪过犹豫和无奈，她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她想说，既然这么为难，那不如就把全部的真心都放进这段感情中去吧。可是她说不出来，她以什么立场来说呢？安迪的心里已经有别的女人，他的隐忍和痛苦都写在脸上。如果自己这么说，他的压力会更大，负罪感会更重。

夏岚颓然一声长叹，什么都没有说。

夜幕降临，安迪又一次醉意朦胧地回到家里。母亲莫欣然就坐在沙发上等他，可他看都没看母亲一眼，就径直朝楼上走去。母亲病重，他明明知道，可此时此刻他和母亲却是无话可说的。为了母亲去伤害另外一个无辜的女人，他做不到。就算母亲离开人世，他和夏岚离婚，那对夏岚的伤害也是没有办法再弥补的。

他觉得得苦闷难耐，熊熊的怒火简直要把他烧焦了。只有酒精可以让他麻痹，让他暂时忘掉现实中的种种不甘和艰难。

“戒指买了吗？”莫欣然冷冷地问。

看儿子这副神态，显然是没有买，可她还是要问，她希望儿子能给她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哪怕是骗骗她也好。最大的心愿只要表面上达成，她的心情就会比现在好过得多。她想哭，没有明确的原因，只是想哭，所有的情绪压在心底，不知道该怎么排解。

“你这是明知故问！”安迪犹豫片刻淡淡地回答。

莫欣然站起身和走到楼梯中间的儿子隔空对望，他们复杂的眼神交错重叠。

“我是你妈妈，你竟然这种态度和我说话！”莫欣然收回目光，颓然跌坐在沙发上。

“我当然知道你是我妈妈，正因为是这样，我就要为了你去伤害一个无辜的女人。我并不爱夏岚，你明明知道的。可你现在是逼着我娶她，你是心愿了了，可以后夏岚要怎么办？你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安迪坐在楼梯上，欲哭无泪。

“我一直相信日久生情，夏岚那么好的女孩子，我一定会爱上她的！”莫欣然哽咽着说。

“一定？你曾经以为我一定不会爱上小米，我也这么认为。可事实上，我爱上了她，不可自拔！她像一股清淡的风，能吹散我心里所有的阴霾，她更像一缕阳光，让我的心里到处都是明亮耀眼……”安迪抬起头，眼睛里全是温柔。

“你还年轻，爱情不能当饭吃。终究要结婚的，为什么不能找一个适合结婚的对象？你愿意背负别人的指指点点，我不愿意！我死都不会瞑目的！”莫欣然捶胸顿足。

“你别生气，让我好好想想吧。我很快告诉你结婚，不会让你等太久的！”安迪跌跌撞撞地站起来，迈着沉重的脚步向楼上走去。

莫欣然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苍白的脸颊被斜斜洒进来的月光镀上一层可怕的昏黄。

天快亮了，莫欣然才沉沉睡去。没过多久，床头柜上的电话响了，接起来一听，竟然是夏岚。

莫欣然眯起眼睛看看墙上的挂钟，刚刚六点半。

“孩子，有什么事？”莫欣然靠在床头上，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

她特别喜欢夏岚这个孩子，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认准她是未来的儿媳妇。这种冥冥的坚定连她自己都觉得吃惊，又或者她们上辈子就做过婆媳或者母女吧，总觉得特别亲切，似曾相识，说不出来的温暖感觉。她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夏岚做了别人的新娘，她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也许会很心痛吧，不，是绝对会很心痛。

“我父母找人选了结婚的日子，就在下个月六号，您看行不行？”夏岚的语气没有想象中那么兴奋，不过倒也没有丝毫异样。

她是发自内心地想要嫁给安迪，不是因为他长得帅，不是因为他富有，只是因为爱他，这种纯粹每个人都能感觉到。连夏岚也说清楚，她到底爱安迪哪里。也许就是他身上散发的冷淡高贵的气质让她迷恋吧，这种迷恋已经深入她柔软的心底，成为她的一部分。

“昨天安迪喝醉了，我还以为你们……”莫欣然瞬间湿了眼眶。

“没有，我们好好的。”夏岚顿了一下，淡淡地说。

“那好，就下个月六号吧。”莫欣然本来想说找儿子商量一下，可她的心是诚实的，她满口答应下来。

安迪睡到快中午才起床，他大概是哭过，眼睛有些浮肿。

“下个月六号结婚吧？”莫欣然端起一杯茶，轻轻地吹了几下，似是不经意地问。

“嗯。”安迪的脸色略微变了变，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没想到儿子答应得这么痛苦，这倒是让莫欣然微微错愕。她定定地看着安迪简单收拾好，然后大步流星地出门去上班。

儿子终于开窍了吗？终于想通了？

想通了就好，现在还不晚。再过几年，他一定会明白母亲的苦心。苏小米只是一个幻影，很快会被琐碎的生活彻底抹去。爱情再美好终究还是要回归现实，更何况他对苏小米的感情根本谈不上爱，那只不过是一种投射，一种无法从亲姐姐身上获得的投射。

RA总裁办公室，安迪怔怔地盯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屏幕上的照片是他们一家去春游的时候拍的，苏小米就坐在姐姐苏宛白身边，开心得像个孩子。清澈的双眼，微扬的嘴角，迎风飞舞的头发，似乎丝丝灵动，直触到他的心底。紧抿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安迪收回目光，脸颊上飞起一团红晕，他居然害羞了。他从来没有这么仔细端详过苏小米，即使现在，也只是和照片中的苏小米对视而已，心底却像青葱少年一般莫名悸动。

“总裁，你现在有时间吗？”夏岚在敞开着的门上敲了敲，略微提高嗓音。

“下个月六号，我知道了。”安迪的不耐烦全都写在了脸上。

唯一属于他和苏小米的时间就这样被硬生生地打断，他怎么能不生气。苏小米已经很长时间没给他打过电话了，本来还想着通过她的微博来了解她最近的状况，可她的微博从那天搬走以后就再没有更新过。这样的沉默让他心慌，可他什么都不能做，既然她愿意和他保持距离，那他就没有刻意打破的必要。

“不是这件事，宛白姐有事儿出去了，有两个文件需要您签字，她让我代她过来找您。”夏岚垂下眼帘，尴尬地笑笑。

“哦。”安迪苦笑，接过文件签上自己的名字。

签完字，安迪抬起头，发现夏岚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刚才的说话的语气不好，夏岚一定是误会了什么。这么好的女孩愿意和他结婚，他有什么可不高兴的。是他错了，他对不起她。

安迪从纸巾盒里抽出一两张面巾纸递到夏岚手里，抱歉地笑笑。

“喜欢什么样的婚纱告诉我，我找最顶尖的婚纱设计师帮你量身定制。”安迪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柔些，可话说出来以后还是觉得有些生硬。

他天生没有演戏的天分，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一点办法都没有。现在唯一能给夏岚温暖和慰藉的只有他了，可他却表现得这么糟糕，糟糕到连他自己都有点受不了。

“简单大方就好，我没有什么要求！”夏岚擦擦眼睛，没有抬头看安迪。

这时候，安迪的手机响了，是John打来的。

安迪的脸色立刻暗了下来，狰狞和凶狠在他俊朗绝伦的脸上层层铺开，连眼神都变得更加黑亮。这样的安迪是夏岚从来没见过的，她惊惧得微微后退，然后呆呆地站住。

“你回去忙吧，没你的事了！”安迪的目光无意中掠过夏岚，他挥挥手，转过身背对着她。

夏岚回过头，逃也似地跑了。

安迪在她的眼里一直是一个略带忧伤的阳光少年，可是现在，他的目光恨不得要杀人。如此强烈的反差，要不是她亲眼所见，绝对不会相信这是一个人。安迪欣长的身影突然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看不透他，离他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安迪从抽屉里掏出一把小巧的银制的手枪掖到后腰上，然后风一样刮出RA公司大楼。

等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终于有线索了。他已经交待John，只要盯住那个人就行，一切都要等到他去了再说。那个人的面部轮廓又一次在脑海里闪现，那是印在骨子里的轮廓，他忘不掉的。血海深仇，终于看到了曙光，难掩的兴奋和激动在胸中烈烈招展，他整个人都飘起来了。

报仇！这个他从不曾忘记的主题终于有了画上圆满句号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