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正靠在走廊的拐角处闷头抽烟,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安迪哥哥,怎么在外面坐着啊?”苏小米问。
“今天杨逸轩向我姐求婚了,她答应了!她们说两句悄悄话,所以我就躲出来了!”安迪说。
苏小米在离安迪很远的地方坐下,盯着自己的脚尖出神。既然娘俩儿有悄悄话要说,她还是暂时不要进去的好。可是安迪向她表白以后,似乎一切都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她再不敢向以前一样和安迪嬉戏打闹了,保持距离是她现在时刻谨记的。殊不知,她所认为的距离只是表面上的距离,在安迪的心里,她的地位已经牢不可破,爱若浅,便可搁浅,爱若深,纵有艰难,也不可阻挡,可这些,安迪是不会告诉苏小米的。他不想给她压力,更不想给她增加负担,她应该自由快乐地生活。
“坐过来一点儿我会吃了你吗?”安迪半开玩笑地说。
“我……不想让阿姨误会。”苏小米也开一句玩笑,但话出来却是极其严肃的。
“哦。”安迪苦笑。
现在这个时间走廊里没什么人,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再一次降入冰点。
“明天学校里有一个舞蹈比赛,我报名参加了,如果你有时间可以和宛白姐一起去看。”苏小米没话找话地说。
“是吗?独舞?”安迪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苏小米。
“不,我有一个男舞伴,我们表演的是双人舞。”苏小米说到男舞伴时特意停顿了一下,或许是刻意,也可能是无意的。
“我不去,我怕悲剧再次重演。我这个人很爱吃醋的,当然,有时候有些飞醋,连我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安迪别过头去,半开玩笑地说。
这些话里的意思苏小米当然听得懂,但现在的她只能假装听不出来。暧昧,有时候很动人,有时候又太伤人,她不想让安迪对她抱着希望。莫阿姨警告的眼神在脑海里若隐若现,她在安迪和她之间画了一条长长的银河,他们只能遥遥相望,再无接近的可能。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里她心底隐隐觉得有丝丝痛感袭来。
安迪表白之后,他们连做兄妹的可能都消失殆尽。
安迪百无聊赖地吐着烟圈,呆呆地看着烟圈越升越高,渐渐消散。他本来是不抽烟的,可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母亲的癌症,还有苏小米的拒绝,都让他抓狂。每天照顾母亲,再也不敢碰酒精,唯一能够填补心灵空虚的只剩下了香烟。从最开始的每天一根,变成三根,又变成一包。吞云吐雾之间,似乎某种痛苦的阴暗情绪会随之发泄出来。
“安迪哥,我们是不可能的。”苏小米垂下眼帘,不敢看安迪。
“为什么不可能?就因为我妈觉得我爱的不是你而是我姐?你也这么认为,你也认为,我这根本就是乱伦,我把你当成我姐的影子吗?”安迪逼近向步,俯看着惊惶失措的苏小米。
“不,不,不是。”苏小米站起身来,连连摆手。
她说得是真话,她相信安迪哥是真心喜欢她,可是只有她和宛白相信有什么用,别人都不这么认为,包括莫阿姨。不过就大家都相信这个又能改变干什么,她根本就不爱他,她心里只有金熠尘,那个拥有谜一样的气质的忧郁少年。
“我有哪一点儿不如他?”安迪把苏小米逼到退无可退,狠狠地一拳砸到墙上。
骨节断裂的脆响,传苏小米的耳际,她抓住他的拳头,小心地查看着他的伤势:“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苏小米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你这是在心疼我吗?”安迪的眼底滑过一丝光亮,他用另一只手紧紧抱住苏小米。
苏小米想挣脱,可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是那么好闻,她竟然有些贪恋地闭上眼睛,任他这么霸道地抱着,两颗心的距离是如此得近,苏小米能感受到安迪的心跳,那么急促,那么有力。
“你们在干什么?”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
两个人下意识地分开,抬眼望去,竟然是莫欣然。她不是一直躺在病床上吗?怎么会突然走出病房呢。他们就像两个做错事的小学生,齐齐地低下头不敢说话。
苏宛白只是去卫生间接了个电话,没想到母亲听到了安迪和苏小米的声音,支撑着虚弱的身体扶着墙出来,看到的是却是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苏小米说过不爱安迪,可她现在在什么?
“妈,你怎么在这儿啊?”苏宛白扶住莫欣然的同时,看到了不远处的安迪和苏小米,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妈,只是一个拥抱,你别误会!”安迪几乎是下意识地把苏小米护在身后,挺起胸脯说。
此时,他的心里是有几分得意的。他拥抱苏小米的时候,她没有反抗,说明心里并不排斥他。或许,他们之间还是有可能的。只是刚刚开始的萌芽,可千万不能让母亲知道。可是,他所有的侥幸都在妈妈的责问下化为泡影,苏小米是个乖孩子,莫欣然的话她肯定会听,那么,他的爱要安放在哪里呢?
苏小米在安迪身后愣了几秒,马上感觉到自己错了。刚才怎么会鬼迷心窍落入安迪的怀抱,阿姨误会了。她现在病重,不能生气的,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她可真是闯了大祸了。
“阿姨,安迪哥的手受伤了。”苏小米想转移话题,可新的话题却引起了莫欣然更大的怀疑。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受伤。安迪,什么事生这么大的气啊?是小米没答应你的求爱,所以恼羞成怒了是吗?我再说一遍,就算苏小米愿意接受你的爱,我也不会同意的。想在一起,那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当然,如果你们希望我早点儿死的话,我现在就死给你们看!”莫欣然的脸像泼了墨一样黑,连声音都变得阴郁低沉。
“妈,您先回病房,这里交给我好不好?”苏宛白扶住母亲颤抖的身子,心疼地说。
“好吧。”莫欣然身体本来就虚弱,立了这么半天,实在没什么力气了,要不是女儿扶着大概早就摔倒在地上了。
把母亲扶到病床上躺下以后,苏宛白快步走出病房。
把他们两个拉到一个很远的角落以后,苏宛白又警惕地朝母亲病房的方向看了看,这才放下心来。
“你们搞什么?在妈的病房外面就敢这样!”苏宛白一脸嗔怒地盯着安迪。
“宛白姐,你误会了,安迪哥的手受伤了,我只是……只是安慰他一下。”苏小米低声嘟囔着。
“是吗?”苏宛白问。
安迪的手骨折了,钻心地疼,刚才一直强忍着。可现在,细密的汗珠已经在额角渗出,他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喊出声。他是男人,铁骨铮铮的男人,只是一点小伤,无关紧要的,可是这只手以前就骨折过一次,旧伤加上新伤,疼痛自然跟着翻倍。
“有什么话,等安迪哥处理一下伤口再说吧,行吗?”苏小米把安迪的手捧在手里,心疼地眼泪直掉。
复位,固定,折腾下来已经是半夜了。安迪要送小米回学校,苏宛白却坚持让他先回病房向母亲道歉,安迪拗不过姐姐,只好答应了。
莫欣然背对着病房门口,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可安迪感觉得到,母亲并没有睡着。他绕过床尾,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母亲面前。莫欣然还在生气,她翻了个身,留给儿子一个冷冷的后背。
“妈,我错了,原谅我吧!”安迪把手搭在母亲的胳膊上,轻轻晃了晃。
“你有什么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是一个老封建,你和苏小米真心相爱,我却横加阻止。”莫欣然没好气地说。
“真心相爱?您觉得小米心里有我吗?”安迪话峰一转,居然顺着母亲的话说了下去。
莫欣然“腾”地坐了起来,大概因为用力过猛,一阵眩晕。她闭上眼睛,轻抚额头,慢慢缓神。最近的身体真是越来越不行了,稍微吹点风就会感冒发烧,以前还能坐在轮椅上到院子里晒晒太阳,可现在呢,只能每天闷在病房里卧床休息。她一直吵着要回家住,可现在这个时候,最怕的突然昏迷,宛白和安迪说什么都不同意。住在医院里随时可以叫医生,可回到家就不这么方便了。
“你想气死我对不对?”莫欣然低吼。
“妈,对不起,你别生气。都怪我,我真是不长记性,以前老是惹您生气。现在您病了,我还是这样,真是欠打!”安迪狠狠地在自己的脸上扇了两个耳光,恨恨地说。
安迪这么一说,这么一做,莫欣然反倒心软了。她抓住儿子准备继续扇耳光的手,低头查看着他的侧脸,鲜红的五指印,下手真是狠,对自己都不留情。
“打自己干什么?你是我生的,我说不许打就许打!”莫欣然强忍着眼泪说。
安迪苦笑了:“从现在开始,我什么都听您的。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