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言一哭,周南川便覺得自己有罪。
他耐着性子哄她,佟言趴在他肩頭哭,倒也沒有怨恨,怒意,整個人平靜中透着脆弱,令他窒息。
“是不是疼着呢?”
想也不用想肯定是疼了。
“我給你擦藥?”
“不擦。”
他貼着她的臉,“好言言,我知道錯了,你擦藥,別感染了,大過年了,昨晚是我不好……”
佟言抓着他的胳膊,“周南川。”
“嗯。”
“以後你別這樣了,真的疼呀!”
他摟着她,“好,以後不這樣了。”
“生孩子比這個還疼啊?”
周南川想了想,一臉認真,“我沒生過,不太清楚,但我猜比這疼。”
在男人的角度,這事兒應該是舒服的,體會不到女人的感覺。
佟言心裡一緊,周南川寵溺的摸她的腦袋,“但我會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聽周南川的話,佟言去上了藥,周南川也給她承諾,除非她心甘情願,否則絕不碰她,但周南川也把話說得很明白,“你也不能反悔。”
“什麼?”難不成她還能主動要?
周南川說不是這個意思,補充道,“你要是答應給了不能反悔,中途喊疼我停不下來。”
佟言作勢打他,他抓着她的手,“我認真的,我了解我自己。”
她羞得沒話說了,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你以後別說這種話了。”
有了鄧紅梅的叮囑,佟言中午下樓吃飯,周南川再三問要不要把飯端上去餵她,她說不了,要一家人在一起吃。
她說出那話的時候,男人心窩子裡屯滿了蜜。
鄧紅梅那是相當高興,合不攏嘴,她剛說完佟言就聽她的下來吃飯,說明她心裡有她這個婆婆。
午飯後周南川陪着佟言上了藥,帶她去樓上蓋好被子,哄她睡。
她最近也不知道怎麼了,經常會覺得孤單,心裡空落落的,有時候窩在被子裡莫名的想家。
想海城的南京路,想那一條又一條擁擠的弄堂,想小吃,想喝一口當地的黃酒。
爺爺愛在大院裡教她寫字,她雖然是美術生,成績也不錯,但寫字寫得相當難看,登不上大雅之堂。
用爺爺的話來說,就跟狗刨了似的,爺爺在教她寫字這塊花了很多功夫,後來教了很多回沒有長進,失望透頂,好在她國畫畫得好,爺爺很喜歡她的國畫,甚至將客廳里那副名家真跡都換成了她畫的臘梅。
那年臨近過年的時候,具體什麼日子她忘了,大概也是這幾天,所有人都放假了,等待着新年即將來臨,爺爺擬好了名單讓爸媽去送禮,送得差不多了一家人就在家裡吃吃喝喝。
爺爺聊起當年還在鄉下沒進城的時候,爸媽時不時插上一句嘴,閒來無事大人們聊着天,一邊聊一邊剝松子,等到吃晚飯的時候,每個人都剝了一大堆,松子都剝完了。
她愛吃松子,只是懶得剝,看完電視吃個不停,吃得第二天肚子痛。
越是想家,便越是想家,睡之前想家,醒來也想家,第一次在外面過年,家裡熱鬧嗎?
佟言身上疼閉上眼睛睡,周南川在她邊上陪她,近幾日越發難受了,周南川不在她就沒安全感,這話她不好說,但好在周南川事事都顧及她的感受,就算她不說,也能在她邊上照顧她的情緒。
周南川看着她睡着,替她捻了捻被子將門關上。
樓下鄧紅梅在曬乾魚,本來已經曬好了的,看到下午出了點太陽,又想着拿出來曬,空氣里飄着一股魚腥味。
“去找大明啊?”
“嗯,我過去看看。”
“好幾年沒回來了,確實要去看看,於大姐經常跟我說,想大明了,那幾年人不在,耀星越大越不聽話,她攆都攆不贏,今年這人總算回來了。”
鄧紅梅說着,看了一眼手裡的魚,摘了一扇魚乾,“拿過去,不能空着手去啊,拿過去給大明吃,今天他家沒做。”
周南川不悅,“你要送你自己送,我這沒那麼多規矩。”
“你一起帶過去。”
“不帶。”
周南川要走,鄧紅梅拉着他,“你叫佟言跟你一起去,兩夫妻經常在村里走動走動,讓別人曉得你們恩愛,不然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倆還在鬧,人家背後會笑的。”
“這些話你少跟她說,這魚也是,曬完了趕緊收進去。”
“收進去幹什麼,多曬曬,干一點才好吃,到時候拿水一炒放點辣椒。”
“她聞不得這些味道。”
鄧紅梅變了臉,忽然笑了,低眉看他,“我養你這麼大,你什麼時候對我這麼關心過?我是你媽,我愛吃什麼你曉不曉得?”
兒子對媳婦好,當媽的自然是高興的,可周南川對佟言太好了,好得鄧紅梅有點看不過眼了。
曬完了魚她立刻就回到了房間裡,中午周有成喝了點酒在睡大覺,睡得四仰八叉的,她上前擰了一把,人直接就醒了!
“哎喲,哎喲,你幹什麼呀你!”
“你說我幹什麼?”
周有成莫名其妙,將被子一卷,“出去,我睡一覺。”
“睡個屁,起來幹活,起來曬魚,我一個人做的我還要一個曬,你在外麵廠里上班不是很勤快?回家你也勤快點!”
鄧紅梅凶起來身上帶點母老虎的影子,周有成從牀上起來,穿上針織的拖鞋,“行,我起來,我真是……真是怕了你了!”
周大明下午走親戚去了沒在家,周南川看他家門關着便知道情況,轉頭回家去了,拿了魚竿到村里南邊的塘里釣魚。
周晨和周海洋聽村里人說周南川去釣魚了,紛紛也都回家取了魚竿,跟着往那邊跑。
要過年了大家都沒什麼事,就算有事那也得過完年再說。
周南川搬了個小凳子坐在塘邊,周晨和周海洋一人提着桶,拿着魚竿跟過來,“川哥!”
“川哥我們來了?”
周南川擡眸看了兩人一眼,“滾遠點,跑遠點釣,別跟老子搶!”
周晨和周海洋厚着臉皮過來了,一來就嘻嘻哈哈的,煙味兒在塘邊散開。
周南川滿臉嫌棄,“要釣好好釣。”
“川哥,你的蚯蚓分給我點,我出來太急了,忘了挖。”
“自己拿。”
一人釣了幾條巴掌大的魚,商量着晚上回去熬魚湯喝,塘邊土地溼潤,一踩一個坑,周南川提着桶。
“晚上來我家吃飯,我叫上大明也來。”
“好,那我就不回家了,我直接去你那邊。”周晨嘿嘿笑。
小孩子們喜歡放鞭炮,鄉下沒有禁煙,隨着時代的進步,各種花式炮都出來了,炸泥坑,炸牛糞,嘭的一聲。
周晨從認識的小孩子手裡要了幾個擦炮,一路放。
路過村裡的小賣部,周晨手裡的玩得差不多了,看到外面擺着的煙花,一口氣買了五十塊錢的。
“川哥,晚上一起點啊!”
周南川早就過了這個年齡了,他要是年輕十歲,肯定會稍微有點興奮的,現在,完全無感。
周海洋也沒興趣,將他拽過來,“你晚上玩的時候離遠點,在院子外面去玩,你別嚇到嫂子,人家大着肚子。”
“對了,我可以叫上嫂子一起玩,我再去買點仙女棒……”
周晨轉頭又要去買,被一個大力拽回來,周南川警告的指了指他的鼻子,“她怕這些,你敢拿這個嚇她我跟你沒完。”
“聽懂了沒?”
“哎呀,我知道!”
周大明晚上在親戚家吃飯,沒到周南川這邊來,周南川回家後弄魚,周晨和周海洋一起幫忙,鄧紅梅笑得合不攏嘴,“你們坐着吃點東西就好,我來就行。”
“你們把我的活都做了我不好意思的呀!”
佟言睡醒了,屋裡黑黑的,聽到樓下挺熱鬧,穿上衣服下樓,走路的時候腳底輕飄飄的。
周晨在外面點炮點了一會兒,不知道從哪拎了一隻貓,進來的時候剛撞上佟言。
“嫂子!”
這一聲響亮得,險些沒把佟言送走。
她看到了周晨手裡拎着一直很小的狸花貓,鄉下土話來說,就是只麻貓。
小貓被拎着後脖子,喵喵的叫,四隻爪子胡亂的抓,周南川聽到佟言下來了,“言言!”
“哎。”
“睡醒了?”
“嗯。”
“餓不餓?”
“嫂子,我買了仙女棒,一起玩嗎?”
“哪兒啊?”
周晨指了指她身後的桌上,佟言看到大紅色塑料袋裡裝着東西,“你把貓放下來,先洗個手吧,你這樣它會難受的。”
周晨:……
這話聽着怎麼有點不對勁。
“你哪來的貓?”
“野貓,剛才我放炮的時候炸出來的。”
周海洋調侃,“你這炮挺牛逼啊。”
周晨笑得合不攏嘴,“我這個炮那當然……”
後半句還沒說出來,周南川咳嗽了幾聲。
佟言拿到了仙女棒,她已經記不清多少年沒玩過這玩意兒了,“走吧嫂子,我帶你去玩!”
佟言看了周南川一眼,就像是小孩子看大人的眼神,徵得他的同意。
周南川哪裡好再說什麼,但凡他說出一個“不”字,他就是禽獸不如。
寵溺的笑着看她,“去吧,注意安全,別跑太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