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言手裡抓着一把開心果準備上樓,走路的時候提到了板凳差點摔一跤,一個趔趄。
院子裡正在嗑瓜子的兩人雙雙回頭,鄧紅梅和於大姐驚得瓜子都扔了,“沒事吧佟言,摔倒了沒,有沒有事啊?”
“哎呀,這摔了跤不得了啊!”於大姐拍着膝蓋苦着臉,就好像她真的摔下去了似的。
“我沒摔到,只是踢到了凳子。”
鄧紅梅緊張得要命,“南川啊!”
“媽,我真的沒事,我只是踢到了凳子,我……”
周南川着急忙慌從樓上下來,“怎麼了?”
“摔跤了?”
“啊?”
“差點就摔跤了!”
佟言恨不得找個底洞鑽進去,“周南川,我沒摔跤,我剛才不小心踢到了凳子。”
“媽,家裡的凳子你以後收起來。”
“收,我現在就收。”
於大姐跟着也點了點頭,“是,雜七雜八堆在這可不容易摔跤嗎,我跟你一起收!”
樓上,周南川有點後怕,“你要是有什麼不舒服的你跟我說,我帶你去村上的衛生院看看。”
“不是關門了嗎?”
“衛生院那醫生跟我們祖上有點關係,按照輩分也算是我表姐,我跟她處得還可以,把你帶過去讓她看看……”
“我沒事,我剛才就是不小心踢到了東西,下次我會注意的。”
佟言身上穿得還很喜慶,周南川給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兩隻大掌捏着她的肩膀,她正莫名其妙,男人靠她近了點,“你這麼穿挺好看的。”
佟言打了他一下,不再理他了。
下午睡了一會兒,周南川帶着佟言去村里逛了逛,路過蔣彩雲家裡,看到她在院子門口洗菜,周南川招呼了一聲,蔣彩雲扯開嗓子大吼,“南川,晚上帶着佟言早點過來呀!”
“好。”
“都是好菜,下午少吃點別的,晚上在我這吃個夠!”
因爲鄧紅梅的原因,佟言對蔣彩雲沒什麼好感,沒走出去多遠,她靠周南川近了點,“她的意思……”
“什麼?”
“她讓我們下午少吃,去她那邊吃,什麼意思啊?”
“字面意思。”
“搞得好像我們家吃不起好東西似的。”佟言忽然道。
周南川有點懵,“你這語氣怎麼跟我媽一樣?”
“你什麼意思啊?”
“這語氣也跟我媽一樣。”
佟言正要說話,莫名想起之前在網上看的一個段子,是秦風發出來的,一個關於母親節的文案:吃過我奶的,都欠我一個母親節禮物。
佟言沒說話了,小臉迅速紅了起來,從臉直接紅到了脖子,衣服是紅的,臉也是紅的,周南川一頭霧水,“怎麼了,臉怎麼紅了?”
“沒事,就是想到了一些事。”
“什麼事?”
“別問了。”
當着周南川的面,她可沒辦法開這些帶顏色的玩笑,這個男人撩不得,一撩就沒完沒了的。
晚上周南川帶着她去了蔣彩雲那邊吃飯,蔣彩雲家裡擺了兩桌,周南川和周大明周雄慶兩人喝酒,周雄慶的爸爸時不時問起周南川的收入情況。
在村里似乎大家都喜歡打聽對方的收入,從中得到點什麼似的,周南川沒有明說,只說自己沒賺到錢,周雄慶聽得樂呵呵的,一家人開心得不得了。
佟言心想,他們要是知道了周南川賺多少,估計就笑不出來了,倒不是說他們人品差,見不得別人好,而是農村人天生就有比較的,不認識的人過得比他們好,他們沒什麼感覺,但要是之前比他們差的人忽然過得比他們好,他們就受不了。
周南川開園子之前,周家窮得叮噹響,半點存糧都拿不出來,聽鄧紅梅講,周南川的妹妹周雪琪,出嫁的時候就給了幾牀被子,生了孩子包了一千塊錢的紅包,因爲錢給少了還被周雪琪的婆婆埋怨了。
周雪琪的婆婆說,人家嫁出去的女兒生了孩子,娘家來都是七八千這樣給,要麼就是打一對沉甸甸的金手鐲給小孩子帶,而鄧紅梅太扣了,一千塊錢就想打發了。
周雪琪還曾來家裡埋怨過,說鄧紅梅沒有給足她體面,直到周南川賺了點錢,這才讓周雪琪在婆家的日子好過了些,腰板挺得直了些。
哪個婆家不希望自己的兒媳婦娘家能夠幫到自己兒子的,顧東亭這幾年作得不行,一會兒水果店,一會兒飯館,讓周雪琪從娘家手裡拿了不少錢,都賠了。
現在整了個奶茶店,年後開張也不知道情況怎麼樣。
農村的天黑的早,佟言吃完飯就坐在位置上聽他們幾個男人吹牛逼,周大明倒是不怎麼吹,姿態放低很低,周雄慶在那高談闊論,說外企的領導很器重他,年後又是一番光景,又說年後要在城裡買房,生下來的孩子是城裡人。
總而言之就是:他的下一代從他這邊得到了飛躍性的進步,從農村戶口到了城市戶口,他以一己之力改寫了整個家族的歷史,功不可沒。
“南川,你說是不是,我是不是我們整個村學歷最高的?”
“是。”
“除了我,咱們村有過進外企當管理的沒有?有誰比我賺得多?”
“沒有,那沒有。”
周南川一副孫子樣,但腰板挺得筆直,明顯就是看周雄慶喝多了酒在那敷衍她,而周雄慶渾然不覺,“來,就這一杯,大明,南川,我們幹了!”
“好。”
他倒是爽快,佟言訕訕的看他一眼,“能喝這麼多嗎?”
“嫂子,你別擔心,川哥能喝得很,我就沒見他醉過。”
周南川喝得面不改色,只是說話的時候帶着一股酒味,“言言,在等我一會兒。”
“沒事,我不着急。”
周南川一杯乾了,酒味更濃,佟言見周雄慶和周大明都喝得面紅耳赤,而周南川依舊淡定得很,心裡有些難受。
她佯裝着笑,“你們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嗎?”
“那肯定,我們跟川哥,小時候一起撒尿玩泥巴……川哥這人特別精,很聰明,一般人玩不過他。”
“他能喝多少?”
佟言問得漫不經心,心裡卻極度在乎答案,周大明喝得上頭,“我就沒見川哥喝醉過,川哥一喝起來那叫一個瀟灑,一般人喝不過他。”
周雄慶如此愛爭強好勝的人,此刻也不得不夸周南川,“說到底不是酒量好,是酒精對他起不了作用,他……他喝再多都是一個樣。”
屋裡的人繼續喝酒,佟言出去透透氣。
杜圓月從屋裡出來了,像是刻意找她聊天似的,“嫂子!”
“哎,你好。”
“你是海城人,你跟川哥怎麼認識的?”
“糊裡糊塗的就認識了。”她這回答等於沒回答。
杜圓月一直看着佟言,好像在拿佟言全身上下和自己做比較似的,女人這點小心思永遠瞞不住對方,“嫂子你這棉衣挺好看的。”
“我婆婆做的。”
“手真巧。”
“之前你在海城是做什麼的?一個月能賺多少?”
“不多,幾千塊錢。”
杜圓月點了點頭,“我現在在外企當採購,好的時候有一萬多。”
“你真厲害。”
“還行吧,年後幹得好還可以再加薪的,我在外企嘛,跟別的地方肯定不一樣的,你跟川哥挺能幹的。”
佟言笑笑沒說話。
“我聽雄慶說你們之前都住在園子裡的,條件很艱苦,我從小父母很重視我,長這麼大沒受過苦,開始認識雄慶的時候說要結婚,我父母都嚇了一跳,但我覺得雄慶有本事,雖然是鄉下的,但我喜歡,我父母也不好阻攔我。”
佟言看了杜圓月一眼,想說點什麼,又想起了這是在別人家裡,不能得罪人,“你爸媽人真好。”
杜圓月滿意的點頭,“是啊,我沒有兄弟姐妹,我爸媽就生了我一個,我那個大學雖然不是985也不是211,但也是二本的知名大學,我爸媽以前都是工廠里的,現在兩人每個月退休金加起來都有一萬塊,我媽還說給我留着。”
佟言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心裡感慨,老話沒說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低調式的炫耀說得一溜一溜的。
只是佟言有點不明白,這到底有什麼值得炫耀的,炫耀的點在哪裡。
“嫂子你現在懷孕了營養跟得上嗎?”
“還行。”
“我有個表姐以前懷孕的時候吃了燕窩和車厘子,生下來的孩子很白,很漂亮的,你也吃點吧,爲了孩子好,關係到孩子一輩子的事。”
“好。”
“我跟雄慶也在打算備孕,到時候我懷孕了肯定要吃好一點的,什麼鹹菜啊,醃菜啊,還是儘量少吃,對孩子不好,我現在開始吃葉酸了,嫂子你之前吃過嗎?”
“沒。”
“那你真節約啊,我買的葉酸是進口的,de國產的,一千多塊錢一罐呢……還有羊奶粉,dha……”
佟言是想出來安靜的待會兒,結果被杜圓月纏着一直說話,“嫂子你用什麼護膚品啊,皮膚挺好的?”
“我也不清楚,隨便用的。”
“女人要對自己好點,我用的是也是進口的,讓朋友從國外帶的,內地都買不到的……”
佟言受不了了,“外面好冷啊,進去吧。”
再聽下去,她尷尬症都要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