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川將隨身帶的保溫杯放在桌上,“這邊住不下,我送你回去,你也看到了,沒空調,洗漱也不方便”
“你去跟我爺爺說離婚的事。”
“我爲什麼要說?”
相對之間,緘默無言,男人在她對面坐下,“你娘家人知道你懷孕挺高興的,讓你多吃點,把我兒子養胖點。”
“你……你……”
她下午給表姐趙楚然打了電話後邊一直關機,沒有碰手機,不清楚周南川添油加醋跟她家裡那邊說了些什麼。
佟言被氣得想罵人,周南川若無其事喝了一口水。
天色漸漸暗下來,再次回來的時候他端了碗炒飯。
“吃不吃?”
佟言沒說吃,也沒說不吃,他放下就走了,過了一會兒回來拿盤子。
入夜降溫了,佟言想起自己沒帶睡衣,也沒帶洗漱用品,心裡忐忑,卻又不願意服輸,話都說出來了,此刻走那不是很尷尬。
周南川讓人給她帶了點洗漱用品,至於睡衣什麼的,他沒概念,大男人的也不需要這些。
園子裡架了一口老竈,燒了點熱水,夜色靜得可怕,白天人來人往的園子,此刻只有他們二人。
門關上隔絕了寒風。
“周南川。”
男人洗漱完剛脫下外套,
“雖然我們是夫妻,但我現在懷孕了,你最好別亂來。”
他完全沒往那方面想,佟言走到牀邊上脫了外套,直接扯過他的被子蓋在身上,占了大半牀。
被窩裡全是男人的味道,空氣中隱隱有一股汗腳的味道,他竟然還有腳臭。
她想吐,鞋子沒來得及穿,捂着胸口在周南川的注視下打開鐵門,“嘔……”
風湧進來,冷得刺骨,周南川趕緊將外套蓋在她身上,遞了紙巾過去。
佟言一邊吐一邊哭,周南川沉着臉將她扶到牀上,給她倒了一杯水,她見過周南川用這個杯子喝水,搖頭,“我要新的。”
“沒有新的。”
“你能不能把腳洗乾淨。”
“洗過了,住不慣就滾。”
地方艱苦,由不得她選,佟言硬着頭皮喝了水,眼睛微微溼潤。
夜裡,兩人躺在狹窄的鐵架牀上。
佟言手腳發冷,周南川挨着枕頭沒過多久便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睡得眼皮痛依舊沒睡着,她起身從包里拿出了手機,看了一眼手機沒電,又放回去了。
男人的氣味很濃烈,兩人雖然做過最親密的事,可關係總體來說只能用“不熟”來形容。
她硬碰硬這麼久了沒有成效,或許軟一點,等相處久了夠了解了,大家把話說開當朋友一樣處,周南川自然而然就會同意了。
次日天沒亮佟言又去吐了,她來不及去開鐵門,吐在了地上,周南川看了一眼,想過去帶件外套給她,忍住沒去。
吐完後找不到拖把,拿了紙巾鋪在地上擦,一邊收拾一邊乾嘔,卻再也吐不出來了。
她睡裡面,回到牀上要越過周南川,小心翼翼擡腿從他身上跨過去,男人睜開眼睛看她一眼。
“閉眼。”
男人收回目光,真就閉上了眼睛。
過了一會兒,她開口,“你別想躲我,不同意離婚我就一直在這呆着,呆到你同意爲止。”
“你隨意,不差你一口飯吃。”
西北氣候適合種水果生長。
在周南川之前,村裡有種植水果的農民,但自己種植能力有限,數量少。
他高中畢業後去城裡混了幾年,後回了村里一口氣包了成片沙地,全都用來種植,不單種水果,還種一些當季蔬菜,新疆楊,榆樹,槐樹。
近期他開始將農民私人的園子也都包下來,干一筆大的,忙得腳不沾地。
若不是她親眼見到,她不敢相信周南川竟然有那麼大的園子,密密麻麻,碩果纍纍,看不到頭尾。
同一張牀上,兩人的思想完全不在一個頻道。
“周南川,聊聊吧……”
“你說你的,聽着的。”
“我不跟你鬧了,跟你好好過日子。”
“什麼?”
“我不走了,以後我們好好過,但我有個條件。”
周南川咚的一聲從牀上起來,那眼神就跟看到鬼了似的,他注視着她,試圖從她眼神里看出什麼來。
佟言拉着被子遮住半張臉,勉強道,“我還年輕現在不想要孩子,你帶我把孩子打了,過幾年你想要的時候我們再要?”
男人後知後覺,勾脣笑了,“我現在就想要。”
“周南川,人不能那麼自私,跟你結婚我認了,我現在也說了要跟你好好過,只是晚幾年要小孩而已,夫妻不是做什麼事都可以商量嗎?”
“你在跟我商量?”
“對!”
“我不同意。”
“爲什麼不同意?”
他起身撈了件外套,“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嫁給我了我做主,我用不着給你說法。”
周南川沒給她好臉色,關上門出去了。
她套着外套,一步步邁下板梯,外面霧大,成片成片的果林,她根本找不到周南川在哪。
“周南川!”
“周南川……”
山多,大着嗓門喊還有回音,不遠處一條狗從霧裡竄過來,她一個激靈往後退了一步,男人就在後面牽着狗,一邊走過來一邊將煙扔在地上踩了幾腳。
“還什麼事沒說完?”
看她怕狗,男人將狗拴在遠一點的位置,大步走到她面前。
“我剛才的話都是認真的,說不要孩子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我現在的年紀不適合要孩子,怕自己沒辦法負起那麼大的責任,希望你理解我的心情。”
“憑什麼?”冰冷冷的,像是在懟她。
佟言一怔,忽然不知道怎麼跟他正常相處。
之前不是幹仗,就是在幹仗的路上。
社會上大多數男人都很關照女人,說話也輕柔細語的,她以前那些男性同學和朋友和她相處也都客氣,至少不會像他這樣冷言冷語,句句帶刺。
“周南川,我們能正常溝通嗎?”
她這話說得底氣十足,出於厭惡,最終目光並沒有落在他身上。
“我現在還沒適應自己的情況,你給我點時間適應一下,等我適應好了我們再要孩子也不遲,我想跟你正常溝通那麼難嗎?”
男人當着她的面點了根煙,“來來回回就這麼幾句,你累不累?”
“我只是想和你好好溝通。”
“你的好好溝通還挺特別。”眼中帶着幾分譏諷。
僵持了幾秒鐘,佟言氣得繃不住了,“我承認我不該對你動手,但我現在想跟你平等溝通解決問題……”
“平等溝通。”他似是在嘴裡品味了一下。
“昨天我在氣頭上,要是讓你難受了我跟你說對不起,夫妻之間……”
“夫妻……”
佟言忍無可忍,“周南川!”
他眼裡本帶着幾分笑,忽然淡了些,接着微微眯眼,又笑了,“你還知道什麼叫平等?”
她正要說點什麼。
他啐了一口將煙頭踩滅,壓着嗓子輕吼,“你看老子的眼神什麼時候能不像在看一堆牛屎,你再來跟老子說平等!”
她捂着胸口驚魂未定,他牽着狗消失在大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