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到一半,佟言又跑出去吐了,鄧紅梅上趕着過來給她遞紙巾,遞水漱口,她走了一路早就累得不行了,也沒矯情,接受了她的好意。
“這麼遠的路你怎麼不讓南川送你,那邊不是有車嗎?放在那不開浪費了!”
佟言拍了拍胸口,抑制住想吐的衝動,“你兒子讓我走路。”
佟言心想,你兒子理虧了吧?你總沒話說。
鄧紅梅眉色深重,“哎呀,那肯定是你昨天把他惹急了,我都聽蓮花說了,臉都撓破相了,你又撓又咬的那不行的,說什麼也是男人,你這麼不合適,你這指甲要剪了,不能留了……”
抓着佟言的手就要看傷他兒子的“兇器”,佟言也下意識的看了一眼。
指甲呢,她指甲怎麼沒了?睡了一夜起來竟然不翼而飛,也是怪事。
“你自己要自覺,我們家也不是什麼狼窩,南川肯定會對你好的,現在家裡條件也好你正好趕上好時候,趁年輕跟南川多生幾個娃,我來帶……”
佟言拿了個老花托特包,裝了幾件裡面換洗的,拿了些補水的面霜和面膜,圍巾,保溫杯,剩下的都是零零碎碎的。
她平時就愛在屋裡倒騰,周南川兩個多月沒回來,這屋子裡已經完全看不出男人的痕跡了,像是她的房間似的。
鄧紅梅不愛收拾,屋裡亂糟糟的,平時在家也就是倒騰鹹菜,喂喂雞,喂喂豬。
至于于公公周有成,大多數時候是抓不到人影的。
周有成不愛說話,現在家裡經濟好了,也天天跑到縣裡的火炮廠去上班,廠里工作一天十多個小時,早出晚歸,吃住都在廠里,放假才會回來一趟。
回來也呆不住,修修凳子,換下燈泡。
約莫十天前回來了一趟,砍了竹子編了搖籃,意思也是看着新媳婦進門了,趕緊給家裡生個孫子傳宗接代。
佟言腹誹,這些人怎麼天天都盤算着讓她生孩子,偏偏她還真的有了。
“你收拾東西做什麼?”
鄧紅梅見她不理人,嘆了一口氣,“佟言啊,我們是打你了還是罵你了?你別弄的我們欠你一樣。”
佟言站直了,冷靜下來,腦海中浮現周南川那張冷漠的臉,以及那句“管我屁事。”
她忽然間發現,她鬧了這兩個月都是笑話。
自己一肚子火,到頭來什麼都沒解決,周南川完全不在乎。
他把自己當成了局外人,他不在乎她怎麼鬧,也不在乎她怎麼歇斯底里。
就算把他的臉颳得稀爛,扇他巴掌,用最惡毒的語言詛咒他,人家都風輕雲淡的不帶半點情緒,甚至還趁她睡着了把她手指甲剪了。
她這是在跟誰較勁呢?
她緩緩起身拎着包準備去跟周南川再談談,不知是氣的還是早上沒吃東西,眼前黑乎乎的一片,她沒站穩,鄧紅梅也沒反應過來。
人倒了,腦袋正好砸在桌角上,“咚……”一聲響。
縣醫院,周南川姍姍來遲,鄧紅梅大字兒不識一個,什麼手續都不會辦,忙進忙出打熱水,就像是要在醫院住下了似的。
男人穿着薄薄的黑色夾克,一條寬鬆牛仔褲,口罩遮住帶傷的臉,到一樓某窗口取了檢查報告。
眸色平淡,夾着一堆單子回到了病房。
“媽?”
病房裡沒人,去衛生間敲門傳來嘔吐聲,男人大手剛碰上去,門開了,佟言吐得站不穩,頭上包着紗布,幾點殷紅滲出來,她眼中氤氳着淚水,霧蒙蒙的。
他轉頭拿了紙巾遞給她,她吐得虛脫,用紙巾擦嘴。
噁心勁來得突然,她剛從被窩裡爬起來,身上沒穿外套,僅僅一件米色羊毛衫,微微彎腰還想吐,看上去格外單薄。
“喝水嗎?”
“謝謝,不用在這貓哭耗子。”
“不客氣,我也沒想幫你倒。”
男人戴着口罩,她卻能看到口罩下那張討厭的臉,男人要來扶她,她一手推過去,“滾!”
“佟言……”
鄧紅梅去食堂買吃的,發現食堂的東西很貴,爲了省錢跑到離醫院兩公里以外的地方去買,佟言不認得裝盒飯的包裝,周南川認得。
佟言紅着眼睛,沒有哭,氣氛有些尷尬,“吃點東西吧,人是鐵飯是鋼,你今天沒吃東西吧,啊?”
“我不吃。”
“你不吃孩子也要吃啊。”鄧紅梅這話並不全是關心孩子,但在佟言聽來是這樣。
手機打破了原本要持續下去的寧靜,佟言看了一眼手機,將屏幕對着自己,如視珍寶一般,眼睛更紅了。
“吃一口……”
佟言慌亂穿上鞋子,外套沒穿跑出去接電話了。
“佟言,佟言!這誰的電話?”
周南川眼睛一片漆黑,“你吃你的,外套我給她送去。”
佟言跑到走廊上,冰涼的溫度足夠讓她清醒些,兩個多月,他總算有消息了,按下接聽鍵,那頭聲音一如既往的好聽,帶着幾分暗啞。
“阿言。”
“混蛋……”
那頭笑了,“前段時間處理一些事沒辦法跟你聯繫,剛騰出手來,晚上我來接你……”
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佟言蹲下,“別來了。”
“還生氣?”
佟言不會生秦風的氣,就算表面裝得很生氣,內心卻早就原諒了他。
“阿言……別哭了,這次情況有點特殊,我見面了跟你解釋。”
佟言捂着嘴,不讓自己的哭聲被他聽到。
對面靠走廊那道門旁,周南川的筆直的身影遮住了光,眼淚在眼中凍結了幾秒,緩緩垂落,一下又一下。
她朝周南川搖頭,乞求的眼神求他。
“跟誰打電話?哭成這樣?”周南川眼中幾分譏諷,在她面前蹲下。
內心兵荒馬亂,她閉上眼睛,那頭警惕十足。
“阿言,誰的聲音?”
周南川過來搶,佟言捏着手機不松,跟着男人的力道起身要去搶過來,被男人堵在牆上。
動不了,一點也動不了,他一隻手就可以戰勝她兩隻手,她那點勁給他撓痒痒都不夠。
“求你了……”
秦風捏着黑色絲絨小盒,打開又關上,戒指發出耀眼的光彩,“阿言,你在哪?我現在來找你。”
“你不用來找她,她也用不着你來找。”
秦風輕笑,“你特麼誰啊?”
“她男人,周南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