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信我一次

穿過巷子,再往裡走一些,就是一堵延伸的高牆,直到巷尾,才見一道緊閉的黑門,這是個死胡同,三人進來時,外面的人只會路過,壓根不會往裡走。

吳營走最前去敲了敲門。

半晌,才有人推開門,露出一張稚嫩的小臉詢問,“你們是誰?找誰?”

“我是客棧的吳營,找鎮長。”吳營立馬回答。

鎮長說過,有人走後門必定是有大事,看人若是長得正直,就放進來,門童一一打量,就點了點頭,把門開得更大一些。

鎮長家不小,是個小庭院,門童帶着幾人往裡走,約摸半刻鐘,就到了正廳。

鎮長坐在椅子上發呆,一臉愁容,門童喊了好幾聲,鎮長才微微回神,擡頭看到幾人只有一個熟面孔,便問,“吳掌柜的,什麼事?他們又是?”

“我們是三不有村的,想找鎮長問問這賦稅的事,爲什麼比去年漲了一半不說,還必須在一個月內交上,這不是要村民們的命嗎?”來時,明月兒三人就去看了告示,吃了不小的驚訝。

面對質問,鎮長連連搖頭,“十里八鄉老老少少五千人,至少每人得出一兩銀,現下我收到的,不過區區五百兩,他們不會交的,交不交都活不下去。”

所以他沒臉見鄉親們,礙於上頭的壓力,又不得不收稅銀,現在兩頭不是人。

“鎮長見過朝廷公文嗎?”元卜冷聲問,對鎮長實在是厭惡。

鎮長楞楞的轉頭看向元卜,後知後覺的搖頭,“未曾。”

“朝廷未下發公文,那爲何增加賦稅?且近年來無災害,豈會多收?鎮長就不懷疑?”元卜越問,越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也是如此,才叫貪官無所畏懼。

“且我詢問過,臨城近三年來,次次有臨時漲稅的情況,到底是交得少了,還是壓根沒交進國庫,而是進了貪官的口袋。”明月兒不傻,哪個朝代都有貪官,吃着百姓的肉,喝着百姓的血。

鎮長被問得啞口無言,但很快暴怒,一摔桌子黑着臉斥罵,“你們胡說八道什麼?誣陷朝廷命官可是死罪!這是在我家,我也不跟你們計較,走,趕緊走!”

他一邊趕,一邊驚恐的看向了某處。

明月兒離開前,似乎一晃眼看到了官兵走過。

被趕出村長家,明月兒走路晃着身體,嘀咕道,“官官相護,這件事恐怕沒那麼簡單了,鎮長只是一個小鎮長,能管什麼事?”

“你不會想進城吧?”吳營瞪大了眼睛,“那可真是找死了。”

“都是會死,那賦稅能逼死人。”明月兒顯然打定了主意。

吳營只道二人一路平安,就先跑路了,畢竟他還有一大家子人等着吃飯,不能冒險。

元卜則跟在明月兒身後,實在無法想象一個十三歲的女娃娃,竟能做到爲百姓無私奉獻,不畏懼強權,只是可惜了,是個女子。

進城的路不近,明月兒花費了幾個銅板,坐了一老爺爺的牛車去的臨城,到的時候天已經微微暗了,二人趁着城門關之前進去。

這可比鎮上熱鬧多了,街道更多,小販各式各樣,賣的東西更是讓人眼花繚亂,唯一不同的是,城裡沒鎮上那麼亂。

明月兒找人打聽了官府大人所在,就直接登門拜訪。

一個小娃娃,一個看起來不怎麼出門的男人,門童直接把人攔在門外,“何事找我家大人?”

明月兒笑道,“稅銀的事。”

元卜無奈扶額,說她聰明吧,這個時候是提稅銀的好時機嗎?

門童立馬變了臉色,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眼,直接退後一步,順道一招手。

他身後立馬走出三個拿着棍子的官兵,一個個兇惡的模樣,話不多說,一棍子直接打了下來。

元卜身形快,直接握住了官兵的手,一個反轉,棍子打在了旁邊的官兵背上。

“膽敢毆打官兵,我看你們是不想活了。”門童躲在門內怒喝。

元卜鬆開了官兵,退後一步低喝,“官兵隨意傷人,可還有王法?”

“在這,本官就是王法,把人趕出去,再提稅銀,就縫了嘴。”

屋內傳來聲,想必就是官府大人。

三個官兵聞聲已經拿着木棍上前,之前被鉗制的官兵心有餘悸,“乖乖把稅交了,什麼事都沒有,還不趕緊滾?”

明錢兒拉了下元卜,兩個人很快離開,走出官兵的視線,她側頭看了一眼大門緊閉的官府,“看來這件事有隱情,但查也無從查起,今日在城裡歇一晚,我們明日回家。”

二人尋了一個客棧落腳,簡單吃過晚飯後就各自回了房間。

是夜,一道身影從二樓窗口落下,直接跪在元卜身前不遠處,抱拳道,“我們的人去查了,隕一,對方早有準備,找不到突破口,主子再不回去,恐怕局勢無法控制。”

“讓他亂吧,越亂越好。”元卜有自己的打算,揮手讓黑影離開後,他才躺下。

隔壁,明月兒失眠了。

次日大清早,二人就趕回了三不有村,前腳進門,後腳采阿山就來了。

敲門前他再三猶豫,但娘以死相逼,他咬牙敲了門。

是明錢兒開的門,他不再乖巧的喊阿山哥哥,翻了個白眼,他往裡嚷道,“采家來人了。”

明月兒還準備休息呢,不得已又出門,見是采阿山,她的臉色也沒好到哪去,率先開口,“我已經在想辦法了,給我點時間。”

連連碰壁,她就算猜到了,沒有證據,沒有人脈,也只能眼睜睜的接受現實。

“好,月兒,你還在生氣嗎?”采阿山不想多問錢的事,只是想和明月兒恢復以前的模樣。

但已經不可能了,她冷眼掃過他,道了一聲好後,轉身進屋,埋頭就睡。

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讓她都忘記了時間,只知道是被迫搖起來的,明錢兒頓在牀邊,第一次小男子漢流出眼淚,一個勁的懇求,“姐,我們連夜走吧,不然我們明天會死的!”

“誰說的?”明月兒笑意一分不減,將他的眼淚抹開。

明錢兒更着急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姐,你信我一次?”